蒙亮。
铁头带着一群精壮的汉子,以“协助官府清点春耕物资”为名,突袭了县衙仓房。
在陆时砚的暗中指引下,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一处新砌的夹墙后面,搜出了尚未用完的半包硫磺,以及一叠伪造的、盖有“检验合格”印章的空白批单。
人赃并获。
消息传回,社员们群情激愤,都嚷着要去县衙讨个说法。
沈清禾却出人意料地拦住了他们。
她知道,直接揭发,对方大可以找个替罪羊了事。
她要的,是让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真相,是彻底摧毁对方用来攻击她的“妖法”之说。
她当即请来了县学里颇有名望的苏秀才,以及十几个平日里对禾联社半信半疑的观望士子,请他们到山后坊的晒谷场上“观一奇事”。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清禾将一批被硫磺熏过的“死种”置于一个巨大的竹筛之上。
她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催动神识,引出一缕极其稀薄的空间雾气,如轻纱般笼罩住那堆种子。
这雾气在旁人看来,与清晨山间的普通水汽并无二致,只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
片刻之后,她将这些种子小心翼翼地埋入早已备好的、混有空间土壤的特制温床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围观的学子们从一开始的好奇,渐渐变得不耐烦,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认为这是故弄玄虚。
可就在不到两个时辰之后,奇迹发生了。
只见那平整的泥土表面,先是微微拱起,随即,一点点鲜嫩的、几乎透明的嫩芽,竟顽强地破土而出!
一株,两株,十株,百株……很快,整个温床上便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新绿,充满了沛然的生命力。
全场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苏秀才等人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神迹。
沈清禾掸了掸手上的泥土,神色淡然地开口:“你们说,这是妖法?”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震惊的脸,“可我问田里的蚯蚓,它说这不是妖法。它说,这是太阳忘了做的事,人给补上了。”
这番话质朴又充满玄机,让在场的学子们面面相觑,心中那点关于“怪力乱神”的疑虑,竟被一种更宏大、更贴近自然的道理所取代。
苏秀才怔了半晌,终于走上前,对着沈清禾深深一揖,执了学生之礼:“沈姑娘大才,此前我等愚昧短视,多有冒犯,望请赐教这其中奥秘!”
“奥秘谈不上。”沈清禾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点头道,“明日辰时,我会在学堂开讲‘种子复苏术’,有兴趣的,皆可来听。”
当晚,县衙后宅,钱师爷与县令孙元禄正焦急地收拾着金银细软。
沈清禾那番“死种复活”的壮举,已经彻底打乱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他们知道,事情败露只是时间问题。
唯一的生路,便是连夜逃往州府,寻求靠山的庇护。
两人换上便装,趁着夜色掩护,鬼鬼祟祟地从县衙后门溜出,直奔城门而去。
然而,他们前脚刚踏出城门洞,后路就被一群手持棍棒的蒙面人截断了。
为首那人身材魁梧,手中提着一根哗啦作响的铁链,正是铁头。
他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在火把映照下格外狰狞的脸。
“钱师爷,”铁头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你当年逼我卖掉女儿抵债的时候,说我就是个莽夫,一个只会听命行事的打手。可我现在明白了——有些事,比他娘的自己的命,还该管!”
钱师爷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护驾”,孙元禄也早已腿软如泥。
可他们带来的几个家丁,如何是铁头这群积怨已久的壮汉的对手?
一阵短促的惨叫和殴打声后,一切重归寂静。
半个时辰后,闻讯赶来的差役们在城门口,只捡到了一封盖有县令孙元禄私印的供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