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
只轻轻一嗅,鼻翼微动,便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烟火浊重,杂味丛生,入口欺口,过后欺心。此为糊口之物,非品茶之道。”
他评价得毫不留情,却无人敢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最后,他的脸转向了那盏“灵泉碧螺”。
他没有立刻去嗅,而是沉默了许久,仿佛在积蓄着什么。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珍重地俯下身,将整个心神都沉浸在那一缕升腾的雾气之中。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众人几乎要屏不住呼吸时,两行浑浊的老泪,竟从他那紧闭的双眼中滚落,划过他如树皮般的脸颊。
“这香……这香气……老夫已有三十年未曾闻到了!”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清如晨露,润如暖玉,入口一线,回甘如春溪绕石……这不是茶,这是活的!是蕴着地气与天泽的‘活茶’!”
他猛地伸出干枯的手掌,“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案几上,整个高台都为之一震。
他那盲了的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转向台下,声如洪钟:“天降甘霖,润泽万物,何错之有?是谁说这是妖物?我看,说这话的人,才是真正不忍苍天怜悯饿殍的妖魔!”
“轰”的一声,台下彻底哗然!
茶农们喜极而泣,跪倒在地,朝着高台不住地叩拜。
谢云章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身旁一名年轻士子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到台前,厉声质问:“荒谬!一派胡言!纵使此茶口感尚可,又岂能以奇技淫巧惑乱人心,败坏风俗?此等闻所未闻之物,必有蹊跷!”
盲茶翁闻声,缓缓将脸转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奇技淫巧?好一个奇技淫巧!竖子无知,听我道来!”
他一顿竹杖,声音陡然拔高:“你可知这茶为何入口不涩,回甘迅速?因沈社首用的是‘浅层滴灌’之法,引清泉细流,润其根而不焦其本!你们只知大水漫灌,可知根系亦会窒息?”
“你可知这茶为何清香持久,宛若天成?因采茶必在卯时初刻,日未出,露未曦,茶之精气神皆在一夜凝聚的露珠之上!你们只知日上三竿,催人滥采,可知那一片茶叶的性灵,早已被烈日灼伤?”
他每问一句,便用竹杖重重地敲击一下地面,声声如雷,震得那年轻士子步步后退,面无人色。
最后,盲茶翁指向台下人群中安静站立的沈清禾,声音里充满了敬意与悲愤:“她做的,哪里是什么妖茶?她是在用自己的心血,把我们这些种了一辈子茶、读了一辈子书的人,千百年来丢在地里的农本,一片一片地捡回来!你们自诩圣贤门徒,开口闭口仁义道德,却连一片茶叶是如何活的都不懂,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骂一个真正懂农事、敬天地的人是妖?”
全场死寂。
谢云章和他身后的士子们,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为酱紫。
他们读过的所有圣贤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无情的耳光,狠狠抽在自己脸上。
那夜,雨疏风骤。
老铁匠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独自来到禾联社新立的那块铁碑前。
他从怀中颤巍巍地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残铁,铁片锈迹斑斑,满是岁月的刻痕。
他蹲下身,借着微弱的月光,将那块残铁轻轻贴在铁碑的碑脚处。
残铁与铁碑仿佛天生一体,严丝合缝。
透过锈迹,隐约可见三个模糊的古篆——“仓廪令”。
“三百年前,先祖们也曾立下这样的碑……”他对着铁碑喃喃低语,声音被风雨打得破碎,“只可惜,后来……火灭了,碑也倒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老铁匠警觉地回头,只见陆时砚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手中的动作。
四目相对,雨声潺潺。
片刻后,老铁匠长叹一声,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