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底多年的毒液一次性全部倾倒出来。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把自己的伤口血淋淋地剖开,再亲手往里面捅一刀,看得我心如刀绞。
“你别说了……”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哽咽,伸出手轻轻抚摸他冰冷的脸颊,想阻止他这种近乎自虐的倾诉。
他却抓住我的手,执拗地看着我,眼神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林月,你明白吗?那种感觉……被曾经最深爱的人,用那种眼神看着……否定你全部的价值……只是因为你的身体不再完整……”
“我明白,我明白……”我连连点头,心疼得无以复加,俯下身抱住他,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
“但是,江予安,你听好了——”
“我不是她。”
“可能我和她最大的区别,并不是我的接受度有多高,心胸有多宽广。”
我捧起他的脸,让他能清晰地看到我眼中的认真,“而是,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已经坐在了轮椅上。我认识的、心动的、想要靠近的,从来就是现在的这个你。你的轮椅,你的不方便,从一开始就是我认知里你的一部分。”
我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希望这次他能真正听进去:“我说过,你的轮椅,和我的眼镜,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帮助我们正常生活的工具而已。”
“我知道你下半身没有感觉,因而会带来很多其他常人无法想象的困扰和麻烦,”我的语气平静而坦然,“但又怎么样呢?谁的生活又能保证永远一帆风顺,没有任何困扰和麻烦?只不过是麻烦的种类不同罢了。”
最后,我凝视着他的眼睛,说出了最核心的一句:
“江予安,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是你的坚强,你的善良,你的责任感,你偶尔的别扭和固执,甚至是你在脆弱时会露出的不知所措……是所有这些加起来的总和,而不是你能不能走路这件事。”
我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
江予安就那么怔怔地看着我,眼眶迅速泛红,里面翻涌着剧烈的情感波动,震惊、动容、难以置信、还有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解脱感。
他猛地伸出手,再次将我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惊人。他把脸深深埋在我的颈窝里,身体微微颤抖着。
这一次,我没有再听到任何话语。
但我知道,某些坚固的壁垒,正在他心底悄然崩塌。某些缠绕他多年的梦魇,似乎终于开始松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