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新纪元五年,最终审判倒计时:第十日。
吕宋本岛,“龙陨”绝密船坞。
铅灰色的苍穹低垂,仿佛一块巨大的、浸透了悲伤的幕布,死死压在每一个仰望者的心头。海风带着咸腥与一丝金属灼烧后的焦糊味,呜咽着掠过空旷的发射场。没有旌旗招展,没有鼓乐齐鸣,更没有万众欢送。只有最核心的数百名工程师、技术员和少数被允许在场的将领,如同沉默的礁石,矗立在远离发射架的观测区。
三艘“逐日者”,如同三柄被遗弃在远古战场的巨剑,肃杀地指向那压抑的天穹。它们深灰色的舰体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背部那粗犷的核能-火箭混合推进模块如同狰狞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其短暂而暴烈的使命。
“逐日者壹号”舰桥内,舰长林峰,前大明水师骁将,后转入吕宋空军,成为首批“星槎”飞行员中的佼佼者。他最后一次检查着面前密密麻麻、却大多被标记为“一次性过载”的仪表,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通讯频道里,只有他沉稳的声音在进行最后的系统确认。
“……导航系统,锁定预设轨道。”
“能量核心,预启动序列完成。”
“推进模块,燃料加压至临界。”
“……”
每一项确认,都像是为这首注定无法回旋的挽歌,敲下一个冰冷的音符。
舰舱后方,挤坐着另外九名船员。有负责引擎过载维护的工程师,有确保“炎阳泪”最终引爆指令传输的技术专家,甚至还有一名格物院的年轻学者,负责记录这前所未有的、人类自我燃烧的数据。他们的年龄、出身各异,但此刻脸上都带着同样的平静,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后,反而获得的奇异安宁。没有人交谈,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仪器运行的微鸣在狭小的空间内交织。
观测区内,凌云、鲁衡、李参将等人肃然而立。凌云的目光穿透强化玻璃,牢牢锁定在“壹号”的舰体上,仿佛要将这最后的景象刻入灵魂。他知道,林峰是他的学生,是格物思想最早的一批践行者之一。如今,学生将走在老师之前,去完成那最决绝的告别。
“最终指令确认。”凌云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入每一艘“逐日者”的舰桥,“抵达预定高度,接收到‘收割者’攻击能量特征信号后,无需回传确认,立即执行‘炎阳泪’引爆程序。”
“壹号明白。”
“贰号明白。”
“叁号明白。”
林峰的回答简洁、冷静,没有一丝波澜。
倒计时十分钟。
发射场周围的警示灯开始无声地闪烁,红色的光芒如同泣血,映照在每一个人凝重的脸上。远处的海面上,几艘负责警戒的“怒涛级”巡洋舰拉响了低沉汽笛,如同为勇士送行的哀歌。
倒计时一分钟。
“逐日者”背部那狰狞的推进模块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幽蓝色的光芒在喷口深处凝聚,越来越亮,仿佛囚禁了无数暴躁的雷霆。舰体开始轻微震颤,固定架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
观测区内,鲁衡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李参将则闭上了眼睛,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念诵往生的经文。
凌云依旧挺直着脊梁,但他的眼角,一滴泪水无声滑落,迅速在干燥的空气中蒸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倒计时十秒。
推进器的轰鸣声陡然拔高,从低沉的呜咽变成了撕裂耳膜的咆哮!炽白的光芒猛地从喷口爆发出来,瞬间吞噬了整个舰尾,巨大的能量使得周围的空气都发生了扭曲!
“……五、四、三、二、一!点火!”
随着地面指令官一声嘶哑的呐喊,三艘“逐日者”猛地一震,庞大的舰体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挣脱了大地最后的束缚!
它们没有优雅的攀升,而是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决绝的姿态,拖着粗长而狂暴的核能焰尾,如同三道逆天而行的血色彗星,义无反顾地刺向那阴沉厚重、仿佛囚笼般的天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