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觉得腰眼那块皮肤还在隐隐作痛,苏婉清那把枪顶得太用力了。这女人,下手真黑。
他知道这事儿没完。苏婉清那种性格,不可能因为他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真的放下怀疑。她肯定还会找上门来。
果然,没过两天,陈默就收到了一个奇怪的请柬。是法租界一家新开的高级西餐厅的开业邀请,落款是个陌生的法国名字。但请柬的右下角,用极细的铅笔勾勒了一个小小的、抽象的蜘蛛图案。
陈默心里冷笑。蜘蛛,苏婉清在军统的代号之一就是“黑寡妇”。这女人,胆子够大,也够直接。
去,还是不去?
不去,显得心虚。去了,肯定是场鸿门宴。
陈默想了想,决定去。躲是躲不掉的,不如看看苏婉清到底想干什么。
晚上,他没叫阿强,独自开车来到那家西餐厅。环境很优雅,烛光摇曳,留声机里放着舒缓的法国香颂。侍者引着他走向一个靠窗的僻静卡座。
苏婉清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的丝绒旗袍,头发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看起来高贵冷艳,和那天在车里拿枪顶着他的悍匪判若两人。
“陈先生,很准时。”苏婉清微微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
“苏小姐相邀,不敢迟到。”陈默在她对面坐下,态度从容。
点完餐,侍者离开。卡座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这里的牛排不错,不过……”苏婉清拿起餐刀,慢条斯理地用雪白的餐巾擦拭着,刀锋在烛光下闪着寒光,“不知道合不合陈先生现在的胃口。毕竟,吃惯了日本料理,可能觉得西餐味道太淡了。”
这话夹枪带棒,讽刺他现在跟着日本人混。
陈默笑了笑,拿起酒杯晃了晃:“美食不分国界,关键是看和谁一起吃。就像苏小姐,今天这身打扮,和那天……也很不一样。”
他暗示她同样有多副面孔。
苏婉清擦刀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他,眼神锐利:“陈默,我没空跟你打哑谜。‘悦来茶馆’的事,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交代。那三个兄弟,现在还生死未卜!”
她的语气重新变得冰冷,带着压迫感。
陈默知道,光靠暗示不行了,得来点实际的,但又不能暴露“木马计划”。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很低:
“苏小姐,你觉得……是失去一个随时可以重建的外围联络站损失大,还是让特高课觉得他们内部铁板一块,从此更加难以渗透损失大?”
苏婉清眉头微蹙,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有时候,故意卖个破绽,让对方觉得有机可乘,反而能让他们露出更多的破绽。”陈默继续说道,目光紧盯着苏婉清,“牺牲,是为了换取更重要的东西。这个道理,苏小姐应该比我懂。”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是故意的,是为了获取信任,为了长远目标。
苏婉清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她冷冷地问。
“时间会证明一切。”陈默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如果苏小姐不信,现在就可以叫人来抓我。或者……”他看了一眼她手边那柄锋利的餐刀,“用它给我一下,给那三位兄弟出气。”
他这是在赌,赌苏婉清的理智和对他的那一点点残存的信任,也赌她不敢在法租界的高级餐厅里公然动手。
苏婉清看着他坦然的眼神,又看了看四周优雅的环境,最终,缓缓放下了餐刀。
“陈默,我暂且信你这一次。”她的语气依旧冰冷,但杀意减弱了些,“但你记住,我会盯着你。如果你有一丝一毫真正背叛的迹象,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多谢苏小姐信任。”陈默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