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在南方的潮湿雨林,在文明的腹地,在人迹罕至的荒野……
那些只存在于睡前故事里的角色,那些被刻画在古老壁画上的图腾,那些民族史诗中传唱了千百年的存在,纷纷挣脱了概念的束缚,获得了真实的血肉。
它们降临了。
人们在恐惧。
人们在焦虑。
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捕捉,更无法逃避。
一个铁匠看着从森林里走出的树人,扔掉了手中的锤子,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除了恐惧,还有一丝荒谬的、扭曲的狂喜。他祖母的故事,是真的。
一个学者在倒塌的图书馆废墟中,看着天空中追逐嬉戏的狮身鹰首兽,忘记了逃跑,浑浊的老泪纵横而下。他毕生研究的虚构之物,竟真的出现在眼前。
这是最恐怖的末日。
这也是最瑰丽的黎明。
长久以来,在苦难与绝望中,人们于梦想中描绘的另一个世界,那个充满了奇迹与冒险的幻想乡,此刻,以最粗暴、最不容置疑的方式,与现实重叠。
幽界的最深处。
这里没有光,也没有暗,只有纯粹的“存在”。
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在此处扭曲成怪诞的螺旋。法则,是这里唯一的建筑材料。
四道不属于凡世的意志,正在此地静观其变。
斯兰赤裸着妖艳的身躯,侧卧在一片由无尽痛苦与极乐交织而成的花海之上。她黑色的长发如同有生命的触手,在虚空中缓缓飘荡。她闭着双眼,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弧度,仿佛在品味着现世中那无数灵魂同时迸发出的、新鲜而浓烈的恐惧与狂喜。
那是比任何交媾都更令她沉醉的盛宴。
不远处,一个蜷缩的身影,静静地悬浮着。
康拉德。
他那张被臃肿血肉挤压得不成样子的婴儿肥脸上,那双几乎看不见的眼睛,此刻竟睁开了一道缝隙。
从缝隙中透出的,不是瞳孔,而是某种不断蠕动的、仿佛无数蛆虫汇聚而成的混沌。
他背上那如同龟壳般的甲胄里,伸出的十条鱿鱼般的触手,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兴奋地摆动、抽搐。
他感受到了。
新的宿主。
新的病灶。
一个前所未有、广袤无垠的培养皿,正在诞生。瘟疫与饥荒的种子,将在这片全新的土壤上,开出最绚烂的恶之花。他那永远撅着的嘴里,发出一阵细微而粘稠的、类似吮吸的声响。
那是欣喜。
另一个方向,尤比克的身影在真实与虚幻之间不断闪烁,他戴着眼镜,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饶有兴味的微笑。
他像一个剧院里的观众,欣赏着一出由他亲自参与编剧的、最宏大的戏剧。每一个生命的哀嚎,每一个怪物的咆哮,都是这出戏剧中最美妙的音符。
而在他们的中心,在这一切骚动的源头。
波伊德静立着。
他那暴露在外的、巨大无比的大脑,沟壑间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的因果流转。他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五官,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只是看着。
看着那扇由蒙费特打开的门。
看着两个世界在碰撞、融合中产生的,无数条全新的因果之线。
他伸出一只拥有六根手指的手,轻轻拂过眼前的一道虚空。
那里,一个凡人村庄被巨人毁灭的“果”,正在凝结。
他看到了。
一切,都行走在既定的轨道之上。
幽界最深处的四位神之手,斯兰,康拉德,尤比克,波伊德,在他们各自的国度里,以各自的方式,欣喜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