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辞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主宅的。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湿透的黑发和裙摆不断滴落,在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蜿蜒出深色的、扭曲的痕迹,如同她此刻被真相撕裂后淌血的心路。掌心那枚蓝钻耳环,锋利的铂金边缘深深嵌入皮肉,被雨水泡得发白的伤口边缘再次渗出刺目的红,混合着车库里沾染的油污,黏腻又冰冷,却远不及心底那片冻土荒芜。那鬼魅般映在磨砂玻璃上的侧影,那清晰上扬的冰冷弧度,像淬了剧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她的神经。
主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巨大空间里的死寂与沉重。水晶吊灯的光华落在那些前来吊唁、实则心思各异的人脸上,镀上一层虚假的哀荣。空气里百合花的甜腻香气混杂着香烛焚烧的焦糊,令人窒息。
苏念辞无视所有投来的或同情、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她像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游魂,带着一身湿冷的水汽和浓得化不开的戾气,径直穿过衣香鬓影的大厅,目标明确地走向那间专为苏家核心成员准备的休息室。
推开门。
休息室里光线昏暗,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烟味和威士忌浓烈刺鼻的气息。
苏衍墨就坐在那片昏黄光影的边缘,如同一尊正在崩坏的石像。
他背对着门口,高大挺拔的身躯此刻却佝偻着,深灰色的昂贵西装外套随意扔在地上,只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领口扯开,露出紧绷的脖颈线条。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冰冷沉重的黑檀木骨灰盒,那盒子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他的脸颊深深埋在冰冷的盒盖上,肩膀以一种极其压抑的频率剧烈地抽动着。粗重的、破碎的喘息声从他喉咙深处溢出,混杂着浓重的鼻音,像一头濒死的困兽在绝望地舔舐着伤口,压抑而痛苦,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颤抖。
“霜霜……我的霜霜……” 含糊不清的呓语从骨灰盒的缝隙里漏出来,每一个字都浸泡在浓稠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悔恨里,“大哥错了……大哥不该……不该让你一个人……开车出去……”
苏念辞的脚步停在门口,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她看着那个沉浸在巨大悲痛中、抱着虚假骨灰盒哀鸣的背影,胸腔里翻涌的不是同情,而是一种被冰封的、尖锐的讽刺。多么可笑,多么可悲!他此刻倾泻的每一滴眼泪,每一个忏悔的字眼,都像一把无形的钝刀,在她刚刚被林柔霜彻底背叛、撕扯得鲜血淋漓的心口上反复切割。前世被至亲推入深渊的冰冷记忆,与眼前这荒谬绝伦的哀悼场景重叠,让她胃里再次泛起一阵剧烈的、生理性的恶心。
她攥紧了掌心那枚冰冷的蓝钻耳环,坚硬的棱角和嵌入皮肉的刺痛感强行拉回了她几乎要失控的理智。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更多的血珠渗出,染红了冰冷的铂金。她需要这份痛,这份真实的、属于她自己的痛,来压住那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恨意和那荒谬绝伦的悲凉。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却像踩在绷紧的弦上。她停在苏衍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阴影将她笼罩。
“大哥。” 苏念辞开口了,声音是浸透了寒冰的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苏衍墨那沉浸式的悲恸。
苏衍墨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骨灰盒的手臂瞬间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他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猩红双眼,如同两簇燃烧着疯狂和绝望的鬼火,直直地钉在苏念辞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兄长的关切,只有被强行打断哀思的暴戾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他看清了苏念辞此刻的模样——湿透的黑裙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单薄得近乎脆弱的轮廓;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沿着下颌滑下;唯有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盛满对家人信任与温情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得可怕。
“你……” 苏衍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