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污黑手掌形成天壤之别的手,犹豫了许久许久。
巷外的市井喧闹仿佛隔了一层膜,青鱼有些焦急地看了看天色,但萧安宁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最终,阿烬没有去碰那只手,而是自己用手撑地,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
他比萧安宁高了半个头,身形瘦削,但骨架匀称。
“小姐,这……”青鱼有些不赞同。
带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回去,终究不妥。
萧安宁却摇了摇头:“无妨,走吧。”
她率先转身,朝着靖王府的方向走去,步伐不急不缓,既不给阿烬压力,也确保他能跟上。
阿烬迟疑地跟在她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回到靖王府侧院,下人们见到萧安宁带回一个如此狼狈的少年,都面露惊异,但良好的教养让他们没有多问。
萧安宁对迎上来的管事妈妈吩咐道:“李妈妈,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物,要男子款的,大概……”
她回头估量了一下阿烬的身量,“按我这个身量的准备就好。再让厨房送些易消化的饭菜来。”
李妈妈应声而去,不多时,一切准备妥当。
浴房的门关上许久。
萧安宁坐在外间的小厅里,翻看着医典,心里却也有些没底。
青鱼站在她身边,低声道:“小姐,这人来历不明,万一……”
萧安宁放下书册,目光沉静:“我观他眼神,虽有戾气,却无奸邪。救人救到底,既带回来了,总要看看再说。”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萧安宁和青鱼闻声抬头,皆是一怔。
只见从氤氲水汽中走出的少年,仿佛脱胎换骨。
洗净了满脸污垢,露出一张极为俊秀的脸庞。
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鼻梁高挺,唇形薄而分明,眉眼深邃,睫毛长而浓密,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前颈侧,更衬得那张脸有种近乎脆弱的精致。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警惕和疏离,像蒙尘的琉璃,却难掩其下原本的光彩。
他穿着准备好的青色布衣,虽然瘦弱,但身姿挺拔,竟隐隐透出一种并非普通人家能养成的气质。
他看着萧安宁,似乎有些不适应这身干净的装扮,手脚都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
萧安宁回过神来,眼中掠过一丝欣赏,但很快便化为平和。
她走上前,微笑道:“看来很合身。”
阿烬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谢。”
这是他说的第三句话,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清晰了不少。
“你武功很好,对吗?”萧安宁忽然问道。在巷口时,她注意到他虽然蜷缩着,但身体重心很稳,那些石子看似打在他身上,实则都被他用不易察觉的角度卸开了力道。
阿烬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戒备,他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萧安宁并不追问,只是看着他,语气认真:“我不问你的过去。但你既然无家可归,可愿意留在我身边?我身边正缺一个可靠的侍卫。”
她顿了顿,补充道,“有地方住,有饭吃,每月还有月钱。你只需确保我的安全,以及,不做违背道义之事。”
阿烬彻底愣住了。
他预想过被施舍,被盘问,甚至被再次驱赶,却独独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安排。
做一个侍卫?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女,她目光清澈,神情坦然,没有怜悯,没有施舍,只有一种平等的询问和淡淡的期待。
他漂泊太久,早己习惯了冷眼与恶意,这份突如其来的信任,像一块巨石投入他死水般的心湖。
他垂下眼睫,沉默了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