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映荷突然用烟杆在地上补一笔。一条反向波纹,从祠堂出发,倒连祖坟,再拉到泵站、水渠、田埂——青石镇所有水眼,全串在一条线上。她画得吃力,每一笔都像在扛东西,汗从额角渗出,脖子上的光又亮,却比先前暗了一截。
陈砚懂了。这不是攻击,是校准。陆子渊用血打开了地脉图的一段码,让藏住的共振网显了形。他不是主控,是引子,是钥匙的试用者。他的身子成了通道,血是导线,那把刻着他生辰的枪,是开门的信物。
他把烟杆从血路里拔出来,尾端的残卷微微发烫,纹路收成一条直线,死死指着祠堂。他站起来,看着陆子渊:“你要啥?”
陆子渊没答,只抬手,把枪往里又推一寸。血流快了,地上纹路跟着亮,一条光路直通祠堂地基。他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听见了吗?”
陈砚没应,但他知道。那十三秒一次的震,不只是动,是声,是信号,是某个东西在低语。而陆子渊,是第一个听见的人。
周映荷用烟杆在地上画了个圈,圈心一点,正对祠堂正厅。她抬头看陈砚,手抖,眼神却清,像在说:就是这儿。
陈砚把残卷裹好,塞进防水袋,贴胸口放。那东西贴着心口,像块烧红的铁,又像颗刚醒的种子。他弯腰,捡块碎石扔进裂缝。石头落下去,三秒后,“咚”一声闷响,像撞上铁壳,回音沉沉地荡。
他蹲下,三指按地,等最后一震。十三秒过去,地底准时一跳,烟杆插在旁边,杆身轻颤,稳得像钟。
他站起来,拍掉手上的土,朝祠堂走了两步。
周映荷突然抬手拦他。她指指脖子,光在慢慢退,但皮下还有微亮游走,像电流没走干净。她又指地,指自己,再指祠堂。动作慢,但意思清楚。
陈砚明白了。她不是拦,是提醒——她能收,也能传,但每次都在耗。她是接收器,也是放大器,可撑太久,人就碎了。
他从兜里摸出一段导线,赵铁柱留的备用信号线,银灰,两头带接口。一端插进烟杆底,另一端轻轻贴她手腕。金属碰皮肤那刻,她身子一抖,光亮了,但不再乱闪,转成稳流,像电找到了出口。
“用这个导。”他说,“别拿身子扛。”
她点头,再用烟杆划地,这回线更稳,波纹拉得更远。她画出三条主脉,通向祠堂、泵站、祖坟,交点在祠堂地基下三米。每一笔都卡着震动的节拍,像在描一张看不见的声图。
陈砚把烟杆插进交点位置。杆子震得厉害,残卷透过布袋发烫,纹路清清楚楚——不是字,不是图,是三组频率:13hz,26hz,52hz。倍数关系,连成一串,像一首埋了百年的曲子,终于响了第一声。
他记下数字,掏出本子,翻空白页,写下三行。笔尖停了停,又添一句:“共振可测,路径可绘,触发者非主。”字刻得深,像凿在纸上,也凿进骨头。
合上本子,塞回兜里。
周映荷用烟杆画最后符号——倒“U”,两头连波线,像天线,又像门框。她画完,身子晃了晃,差点倒。陈砚一把扶住,感觉她体内那股微震,像机器快停了。
他转身回来,蹲下。
她抬手,指祠堂地基,又指自己眼睛。
他点头。
她闭眼,再睁,瞳孔里闪过一丝蓝光,锐,短,像电穿过。那一瞬,她看见了——祠堂地下三米,一块金属板,刻满和残卷一样的纹,正按13hz轻轻抖。板中央嵌着一颗晶石,形状和陈砚掌心那滴,一模一样。
陈砚站起来,看向祠堂。月光照青瓦,檐角铜铃没风,却轻轻“叮”了一声。
他知道,门,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