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耗一次,可能就彻底废了。残卷不是工具,是活的,靠血脉养。父亲用半条命换来它十年不灭,他用了三年,已经快到极限。
手腕一凉。那缕菌丝又回来了,缠上手,带着一股沉重。接着,地缝钻出更多,灰蓝色,像根系铺开,在空中拼出三行字:
“南枢已启。”
“北枢将溃。”
“中枢无主。”
他盯着那几行字,没动。风从坟头掠过,吹得残卷边角微微翻动。他知道,这不是警告,是遗言。赵铁柱走了,周映荷只剩这点残响。陆子渊还躺在祠堂外,没醒,但没死。地脉封了,可封得不稳,像裂了的冰,底下还在流。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伤口结了痂,可裂口深处,透出一丝灰蓝纹路,和菌丝一个颜色。他用指甲抠了抠,没掉,像是长进了肉里。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父亲把他按在祖坟前,用铜针扎指尖,血滴进土,菌丝就缠上来,说:“你有根,别怕。”
现在,他有根了,可根在变。
残卷贴着胸口,最后一次发烫。他没拿出来,只是把手按在地上。
三亩地的记忆,没反应。
他再按一次,用力。
还是没反应。
他慢慢收回手,看着指尖沾的土。曾经一碰土就知道湿不湿、酸不酸,能听见水流方向,能感知菌丝跳动。现在,土就是土,冷的,死的。
他站起身,往水车方向走。
路过王婶家,她还在门口搓衣服,盆里的水静了,没再荡。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空得像井。他记得她以前总说:“陈砚啊,你爸要是还在,这村子就不会成这样。”可现在,她没说话,低下头继续搓,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打破什么平衡。
他也没停。
水车底座前,铜水冷了,和青铜管融在一起,看不出痕迹。他蹲下,手指摸到罗盘嵌进去的位置。铜壳还在,里面空了。他用力抠了一下,指尖划破,血滴在铜壳上,瞬间被吸走,像干土喝水。
他把残卷掏出来,贴在底座上。
纹路没亮。
他塞回衣服里,站起身。
远处,陆子渊动了一下,手指蜷了蜷,没醒。脸上有泥,嘴角裂了,可胸口还有温度。陈砚知道,他还活着,可也废了。地脉不认他,像不认死人。他再不能碰罗盘,再不能进祠堂一步。
陈砚转身,往祖坟走。
水膜还在,透明,像一层看不见的壳。他伸手碰了碰,凉的,带着脉动。南枢封着,血还在供。他能感觉到,心跳和水膜的波动在同步,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
他站在墓碑前,从工装裤里摸出父亲的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是空的。他掏出笔,想写点什么,笔尖悬在纸上,没动。写什么?写“我撑不住了”?写“我不想再碰土”?写“赵铁柱死了,我也快了”?
他最终合上笔记本,塞进碑缝。
转身时,脚底又震了一下。
不是地在动。
是他自己的手,在抖。
他低头看着那双手,掌心的血痂裂开一道缝,灰蓝纹路在皮下微微跳动,像一条活的根。他知道,这不是病,是继承。赵铁柱的铜化了,周映荷的菌丝散了,陆子渊被地脉扔了,而他,成了最后一个能听见大地声音的人。
可他也正在变成大地的一部分。
他迈步往前走,脚步比来时更沉,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命上。风又起了,吹动残卷边角,沙沙响,像谁在低语。
他知道,南枢不会一直封着。北枢的裂在扩大。中枢空着,等着有人填进去。
而他,已经没退路了。
夜更深了,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月光斜洒下来,照在祖坟的水膜上,泛起一层幽蓝的光晕。那不是反射,是内部流动的痕迹,如同血液在血管中缓慢奔涌。残卷在他胸口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他停下脚步,仰头望天。
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