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张纸。
是一张地图。
不是田地,也不是河流,是地下的脉络。青色的线像树根,又像血管,从祖坟为中心,向四周蔓延,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整个江南百里的地气走向,全在这张图里。更奇怪的是,这些线不是静止的,随着他画,还在微微颤动,仿佛地底的血脉还在跳。
他盯着图,手指沿着三条主脉滑动。它们本该平稳流动,可现在,三处地方不断闪着暗红,像是被割断的筋。一处在村北的水车底下,一处在祠堂地基深处,还有一处在后山老坟林。每处都标着奇怪的符号:断裂、倒流、逆植。没有文字说明,但他看得懂。
这些不是自然形成的。
他翻开笔记本,找到十年前的记录。那年水车突然停了,田里的稻子莫名其妙枯黄。他查过水,查过土,都没问题。村里人都说是天旱,可那年雨并不少。爸爸临终前低声说:“水不动了,根也死了。”当时他不懂,现在对照地图才发现,那天,正是北边那个节点第一次闪红。
再往前翻。十五年前,祠堂地基下沉,爷爷说是年久失修。可地图显示,那一年,南边节点开始倒流。而那一年,正是陆明远接手农技站的时候。他推广的“新型土壤改良剂”,说是省里的科研成果,能增产三成。可陈砚记得,那之后,田里蚯蚓没了,土也变得硬邦邦的,踩上去像水泥。连雨水都渗不进去,每逢大雨,田埂就成了临时河道。
他又翻到二十年前的数据。那时陆德昌还在当水利委员,主导重修村北暗沟。工程报告写得冠冕堂皇:“疏通淤塞,优化灌溉。”可实地勘察却发现,原沟渠本是顺山势而建,天然引流;新沟却是横切三支支脉,强行改道。结果当年秋收减产四成,村民怨声载道,却被一句“气候异常”轻轻带过。
他一条条对照,心跳越来越沉。每一次地脉出问题,都和陆家的动作对得上。第一代陆德昌,五十年前当上水利委员,第一件事就是重修暗沟。可那条沟本来就不通,重修后反而截断了三条支脉。第二代陆明远,三十年前推广“改良剂”。第三代陆子渊,十年前回村建菌丝场。
每一次,都在关键点上动了手脚。
他猛地合上本子,手心全是汗。这不是巧合,是三代人,一步步把地脉切成碎片。他们不是种地,是在挖根。断龙筋,夺气运——残卷突然浮现出这几个字,墨色模糊,像是从纸背渗出来的。紧接着,一段画面闪过:暴雨夜,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蹲在田埂,往地下倒一袋黑粉,身后立着“陆氏宗祠”的石碑。
是陆家第一代。
陈砚呼吸一紧。他们要的不是收成,是地气。把地脉打乱,让土地失衡,再用菌丝网络接管,变成他们的养料场。周映荷说的“死脉”,就是这个。一旦假图激活,整片土地会变成吞噬生机的空壳,而陆家,就是新的掌控者。
他抬头看祖坟的裂缝。已经合上了,表面平整,像从未裂开过。可他知道,周映荷没走。她被吞了。
三天前,她还在村口老槐树下等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攥着半张残图,眼神急切。“陈砚,你得信我,他们不是在改良土地,是在毁它。”她说得断断续续,像怕被人听见。她告诉他,陆子渊的菌丝场底下,埋着一台“地脉调频器”,能干扰地气流动。她偷偷进去拍了照片,可相机第二天就烧了,照片化成灰。
“他们用活人做引子,”她低声说,“血脉越纯,越容易激活反向通道。”
他当时不信。可昨夜,她站在祖坟前,突然吐出一口青血,整个人像被看不见的线吊起。她指着他的胸口,嘴唇动了动,然后被一道蓝灰色的光吞没,连影子都没留下。
他站起来,走到裂缝前,蹲下,把残卷按在地上。掌心一热,图面又波动起来。他闭眼,用三根手指贴地,感受地底的震动。这是爷爷教他的“地听术”,靠指尖感知地气的节奏。小时候他总学不会,爷爷说:“地不言,但会呼吸。你得静下来,才能听见它喘气。”
这一次,他不是找水,不是测温,是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