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站在田边,脚踩在冻得半硬的泥埂上,手腕还在微微发烫——那不是烧伤,也不是炎症,而是一种来自体内的共振,仿佛血脉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腕,那里有一圈暗红色的印记,形状如藤蔓缠绕,边缘泛着微弱的光晕。这印记自他十岁那年在祖祠后山拾到那卷残破古纸起便悄然浮现,起初只是淡淡的红痕,如今却随着地脉波动愈发清晰,甚至会在特定时刻发热、跳动,如同与某种不可见之力同步呼吸。
远处麦地边缘的雪地尚未融化,白茫茫一片,唯有几道新鲜的车辙印歪斜地穿过结冰的沟渠,碾碎了薄冰,一路延伸进北面那片密林。那些痕迹并不寻常——普通农用车辆不会在这种天气深入野林,更不会压断田埂闯入耕地。而且,车轮留下的轨迹中,竟隐隐透出一丝金属锈味混杂着化学药剂的气息,与这片土地天然的草木清香格格不入。
陈砚眯起眼,目光沉静如水。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访客。
赵铁柱蹲在一台老式拖拉机旁,手指轻轻摩挲着引擎盖。这台机器是他父亲亲手组装的,服役近二十年,去年因电路老化停用,本该躺在仓库等报废,可就在昨夜,它突然自己启动了一次,灯光亮起,发动机空转三圈后又戛然而止。当时全镇都没电,唯独它响了。
而现在,它的外壳上浮现出一层极淡的绿纹,像是水波被风吹过时荡开的涟漪,又像是某种活物的脉络在缓慢流动。赵铁柱把手掌贴上去,闭上眼。那一瞬,他感觉到一种节奏——低沉、稳定、带着生命的律动,和自己的心跳完全对得上。
“不是电。”他低声说,“是‘它’醒了。”
他是青石镇唯一的农机维修师,懂电路、会焊工、能拆能装,镇上每一台耕地机械都经他手修过至少一次。但他从没见过机器会“回应”人的触摸。这种感觉,就像你对着一棵树说话,它居然轻轻晃了晃叶子。
周映荷坐在田埂上,十指插进冻土之中。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但指尖触达的瞬间,地下世界已向她敞开。她不是靠眼睛看,而是用感知去“听”——菌丝网遍布整片大地,细密如神经末梢,连接着每一块土壤、每一株作物、每一台埋藏或运行中的机械。
此刻,这张网正传递一条紧急讯息:镇外五里,有东西正在靠近。不是脚步声,也不是风带来的震动,而是一种持续的、低频的嗡鸣,像是某种设备在不断发射信号,试图穿透地层,干扰某种原本稳定的频率。
她闭着眼,眉头微蹙:“来了。”
声音很轻,却像钟声敲进了空气里。
陈砚点头。他从怀里取出那卷残卷——一张泛黄脆裂的纸页,上面绘着无法辨识的文字与图腾,背面则布满类似根系的纹路,此刻正缓缓流动,如同血液在血管中穿行。纸面温热,几乎要烫手。他将它按在胸口,闭眼静默两秒。
那一刹那,他的意识沉入地下。
他看见了——无数条光流在岩层间穿梭,汇聚成一张庞大的网络,贯穿整个青石镇的地底。那是地脉,是这片土地千百年来积蓄的生命力通道,也是所有依赖土地生存之物的隐形纽带。而此刻,这股能量正因外界的干扰而加速涌动,像是被惊醒的巨兽,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陈砚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平日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而是像承载了某种古老意志的守望者。
“他们来了。”他说,“目标明确,不是抢夺,是验证。”
三人没有多话,沿着田垄往北走。雪还没化透,踩下去会陷半寸,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寒风吹过麦茬地,枯黄的秸秆轻轻摇曳,像是无声的警告。
走到麦田拐角,他们停了下来。
三辆黑色厢车静静停在空地上,轮胎深深压碎了田埂,留下四道突兀的伤痕。几个人穿着银灰色防护服,戴着呼吸面罩,动作专业而有序,正从车上卸下一箱箱精密仪器。中间那人个子不高,身形瘦削,手里拿着一个环形黑匣子,表面刻满数字编码与电磁标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