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亮,天边还有薄雾。南坡的草叶轻轻抖动,露珠滚下来,声音很轻。田里的土在动,不是地震那种晃,是慢慢起伏,像在呼吸。垄沟变直了,洼地抬高了,老树根也在地下悄悄挪位置。
陈砚蹲在田边,手贴在地上。他能感觉到泥土的变化。这种感觉他从小就熟悉。小时候妈妈说过:“你爹走的时候,地也这样动过。”那时他不懂,只记得那天晚上,屋后老槐树下的土裂开一条缝,第二天又合上了,连杂草都没少一根。村里老人说那是“地脉归位”,一百年才一次。没人见过,也没人信。
现在他明白了。
这土地是活的。
它记得以前怎么种地,记得水渠该往哪拐,记得哪里不能盖房。现在它自己在调整,把几十年乱掉的东西一点点修好。
他闭上眼,感受地下的动静。土往北压,往西收,像是有东西在推。这不是灾难,至少现在不是。要是真出事,早就塌了、滑坡了、房子倒了。可现在只是田变整齐了,沟自己清了淤泥,护堤也被泥堆高了——一切都太准了。
这股力量没有恶意。它不是报复,也不是发疯,是在修复,在整理。就像人醒来第一件事是铺床一样。
“赵铁柱!”他喊了一声。
不远处,赵铁柱站在一台旧农机上。他的手臂是金属做的,是从废品站捡来的挖掘机改装的。手上连着一块破旧的平板电脑,能测地下的电流和磁场。
他盯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突然抬头,声音有点抖:“这路线……和书里写的一样。”
他说的书是一本泛黄的手抄本,藏在他家阁楼几十年,是他爷爷留下的,叫《九宫耕法》。上面写着一种老耕法:九块田围成一圈,中间高起来当祭台,四周水道像八卦一样流转,暗渠通地脉,形成一个循环系统。百年前全镇都这么种,收成好。后来公社化改造,拆田改路,这套法子被打乱了。再后来,庄稼一年比一年差,虫多水少,大家都以为是天气变了,没人想到——地病了。
现在,地自己在修。
赵铁柱把数据和古图对比。两幅图重合的那一刻,他吸了口气——九十七分吻合。连那些模糊的小支流,都被今天的水流还原了。
“它回来了。”他低声说,“地自己找回原来的样子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机械臂。表面长了一层苔藓,开始还不在意,觉得是潮湿。这几天苔藓越来越厚,颜色更深,阳光下还泛绿光。更奇怪的是,一靠近南坡,机械臂就会嗡嗡响,像在回应什么。
他动了动手指,关节咔哒响——不像金属声,倒像骨头在伸展。
“它认我了。”他说,声音发颤。
这时周映荷走来了。
她没说话,走到田中央,蹲下,双手插进土里。动作很轻,像怕惊到谁。可指尖一碰土,整个人猛地一震。
菌丝动了。
这是她体内的一种真菌,从小就在她骨髓里,跟着血一起长。外人看不出,但她知道,她不完全是普通人。她是连接大地和人的桥梁。
她出生那年,雷劈中村口古井,井水烧了三天。接生婆说她哭时,井边野草疯长半尺。医生发现她血里有奇怪微生物,像地下菌群,却能和人共存。父母想送她去医院,车一出村就坏,导航乱跳,只能回来。老族长说:“她是地的孩子,不能离土。”
她留下了。
从小就能听见泥土的声音。不是风声,是更深的低语。她能感知蚯蚓爬、根生长、腐烂的过程。十岁那年,她在梦里“看见”一张巨大的地下网,细丝连着每块田、每口水井、每棵树。醒来画下来。父亲一看脸色变了——那是祖传的《地络图》,失传快一百年了。
现在她三十二岁,住村东老屋,门前不种花,只种野生菌。下雨天,菌伞会发光,像在呼吸。
此刻,她的菌丝顺着手指钻进土,飞快延伸,几秒就覆盖全镇。她闭着眼,却“看”到了地下一切:微生物活跃,腐殖质快速生成,地下水温升了0.8c,氮磷钾回到合适值;一些沉睡的地节点也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