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辰在公寓楼下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旁,一连抽了三根烟。
尼古丁辛辣的气息吸入肺腑,却丝毫没能压下心头那股火烧火燎的焦躁和挥之不去的悔意。
左边脸颊上,那清晰的巴掌印还在隐隐发烫,带着一种持续不断的、细微的刺痛感,提醒着他早上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他抬手用指节碰了碰那处皮肤,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活该,路夕瑶说得对,他确实活该。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起她扬起手时,那双漂亮眼睛里瞬间蓄满的、强忍着不肯掉下来的泪光,还有那里面碎裂般的失望,像无数细小的玻璃碴子,狠狠扎进他心口最软的地方,一呼吸就疼。
不能再等了。他必须立刻回去,回到她身边,把那些混账话收回来,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毫无保留地、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他掐灭第三根烟蒂,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就要往单元门里走。
偏偏就在这时,裤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执着地震动起来,嗡嗡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母亲”。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结,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压住那股莫名的烦躁,按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儿?”顾母周佩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腔调。
“外面。有事?”顾北辰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未散的烟味和疲惫。
“我在你公寓门口。”顾母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现在,立刻回来。”
说完,根本不等他回应,电话那头就只剩下了忙音。
顾北辰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屏幕反射出他自己此刻有些阴沉的脸。心头那股刚被压下去的烦躁瞬间以更猛的势头翻涌上来,几乎要冲破喉咙。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冷沉。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走进了电梯。
电梯平稳上行,数字不断跳动。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电机运行的微弱嗡鸣。顾北辰的心情却随着楼层的升高,一路往下沉,像绑了块石头,直直坠向看不见的深渊。他有预感,这绝不会是一次愉快的会面。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打开。果然,一眼就看见顾母周佩蓉姿态端庄地站在他那间顶层公寓的门口。一身经典的香奈儿粗花呢套装,颜色沉稳,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在脑后盘成一个光滑的发髻。连站姿都像是用尺子量过,背脊挺直,下颌微抬,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她那个阶层特有的、刻板的优雅与疏离。她身后半步,垂手站着穿着熨帖制服的管家,手里规规矩矩地提着几个印着高奢品牌logo的精致纸袋。
“妈。”顾北辰没什么情绪地叫了一声,从裤袋里掏出钥匙,上前开门。金属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咔哒”的轻响。
顾母没有应声,只是用那双保养得宜、却锐利依旧的眼睛淡淡扫了他一眼,然后跟着他走进了公寓。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极快地在这间充满现代简约风格的客厅里扫视了一圈,最后,精准地定格在餐桌中央那束与周遭冷硬格调格格不入的、金灿灿的、开得没心没肺的向日葵上。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像是不小心看到什么碍眼的东西。
“坐。”顾北辰指了指客厅中央那张宽大的意大利真皮沙发,自己则转身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接了点直饮水,放在顾母面前的茶几上。他自己则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没有看她。
顾母优雅地在那张价值不菲的沙发上坐下,双腿并拢,偏向一侧,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仿佛随时准备出席一场重要的宴会。“那丫头呢?”她端起水杯,指尖涂着裸色甲油,姿态优雅,却没有喝,只是象征性地碰了碰杯壁。
“出去了。”顾北辰言简意赅,目光落在自己交握的双手上。
“正好。”顾母放下水杯,杯底与玻璃茶几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