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的冬夜,是那种能渗入骨髓的干冷。北风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小刀,在黄土高原的沟壑梁峁间肆意穿梭、尖啸,卷起地上的浮雪,拍打在窑洞的门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然而,在这片被严寒笼罩的革命圣地,位于后勤部区域的一孔普通窑洞里,却正透出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将窗外无边的黑暗与寒冷牢牢隔绝。
窑洞内,后勤部长王涵东正与两位特殊的客人围坐在一张磨得发亮的旧木桌旁。桌上,一盏用墨水瓶改造成的煤油灯跳动着橘黄色的火苗,将三张饱经战火洗礼、刻满风霜却精神矍铄的脸庞映照得格外清晰。桌上摆着的菜肴简单却透着浓浓的诚意:
一碟油亮的花生米,一大碗热气腾腾、炖得烂熟的白菜豆腐,旁边还罕见地摆了一小碟切得薄薄的、深红色的腊肉。桌角,是王涵东珍藏许久的一瓶地瓜烧酒,那粗陶的瓶身诉说着它的年份。
这二位客人,正是新近抵达,准备进入抗大学习的李云龙和385旅的陈旅长。他们刚经历了老战友重逢的激动,便被王涵东热情地拉到了家里。
王涵东作为东道主,小心翼翼地将那略显浑浊却香气扑鼻的地瓜烧倒入三个粗瓷碗里,他端起碗,目光在李云龙和陈旅长脸上缓缓扫过,眼中满是感慨:
“老李,老陈,咱们兄弟能像今天这样,安安稳稳地坐在这暖和的窑洞里,围着桌子,吃上口热乎饭,喝上口烧酒,不容易啊!”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回忆的沧桑,“想想过草地那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树皮、草根都啃过,多少好兄弟没挺过来……现在这点苦,算个球!能活着看到革命形势一天天好起来,能再见到你们,我这心里头,热乎!”
他仰头抿了一口酒,那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继续说道:“听说,过两天你们高级科就要正式开班了。好啊!这可是总部首长对你们能力的认可和重点培养!老李,老陈,这机会千载难逢,可得把握住!”
李云龙刚夹起一筷子炒鸡蛋塞进嘴里,吃得满口生香,闻言抬起头,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带着惯有的直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老王,你常年待在后方,消息灵通。快给咱老李透个底,这高级科到底都学些啥玩意儿?
不会真像老赵以前总念叨的那样,整天抱着书本,之乎者也,研究什么深奥的理论吧?要真是那样,还不如让老子回前线带兵打仗痛快!坐在这教室里,可比蹲战壕还难受!”
坐在他对面的陈旅长显然做了更多功课,他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酒,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接过话头:“老李,你就把心稳稳当当地放回肚子里吧!
我来之前特意打听过,抗大,特别是咱们这高级科的课程,实在得很!绝不来虚的!” 他掰着手指头数道,
“主要是高级军事理论,紧密结合我们当前的敌后实战,深入研究怎么把运动战、游击战打得更加出神入化;还有军事指挥艺术,探讨如何在大兵团、多兵种配合下,更精准地运用兵力,捕捉稍纵即逝的战机;另外还有战略态势分析,参谋业务作业,以及……”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李云龙瞬间亮起来的眼神,笑道,“你小子肯定最感兴趣——炮兵战术与运用!专门教你怎么样把你手下那个宝贝疙瘩炮兵营,还有那几门重炮的威力,给老子翻着倍地发挥出来!”
李云龙一听果然有他最关心的炮兵内容,嘴角立刻咧到了耳根子,但嘴上依旧不服软:
“哦?还有炮兵运用?这还差不多!要都是些耍笔杆子的玩意儿,老子这浑身筋骨非得锈住不可!” 他摩挲着粗糙的碗沿,心里其实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把王承柱那小子也弄来学学了。
就在这时,窑洞门口厚重的棉布帘子被掀开,带进一股冷风,一个身影端着刚出锅、冒着腾腾热气的杂面馒头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位女同志,同样穿着洗得发白的八路军军装,腰际系着一条干净的粗布围裙,年纪约莫三十四五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