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岳山以北,太谷县城。
这座往日里尚有几分烟火气的晋中县城,此刻已彻底沦为一座巨大的兵营和武装到牙齿的军事堡垒。
城墙上,太阳旗在秋日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取代了过往商贩吆喝的,是日军哨兵皮靴踏过青石路面的沉重回响,以及不时传来的军用卡车引擎的轰鸣。县城内外,民房大多被强行征用,随处可见用日语书写的“军事禁区”标识。
密密麻麻的野战帐篷如同灰色的蘑菇群,覆盖了城郊的空地;堆积如山的木质弹药箱、用帆布遮盖的山炮和步兵炮、以及一排排油光锃亮的军用摩托车和卡车,无不彰显着一股即将倾泻而出的毁灭性力量。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马粪的腥臊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却足以让寻常百姓胆寒的火药硝烟气息。
县城原县衙,这座象征着旧时权力的建筑,如今已被征用为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一军第24师团的前线临时指挥部。
青砖灰瓦的大堂内,往日“明镜高悬”的匾额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的、覆盖了整个主墙的华北地区军事地图,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箭头和符号,清晰地标示着敌我态势,而代表八路军太岳军区的区域,则被刺目的红笔反复圈划,尤以张庄镇“王家湾”为核心。
大堂内,将星云集,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煤油马灯悬挂在梁上,发出昏黄的光晕,映照着一张张或阴鸷、或凶狠、或亢奋的日军军官面孔。
主位上,第24师团师团长佐佐木一中将正襟危坐。他身材矮壮,穿着笔挺的黄呢子将官服,领章上的两颗将星在灯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
他那剃得青亮的头皮泛着油光,嘴唇上那撮标志性的仁丹胡修剪得一丝不苟,但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却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与一种近乎偏执的雪耻欲望。
作为关东军系统的悍将,他和他麾下的师团,向来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作风悍勇而自傲,被视为“皇军之花”。然而,入关后的第一场硬仗,就在这太岳山脚下,结结实实地碰了个头破血流。
他的手指,骨节粗大,带着白手套,此刻正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敲击着铺在面前八仙桌上的军用地图,那“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战鼓的前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缓扫过下首两侧正襟危坐的军官们:
左侧首位,是他的嫡系主力,佐藤旅团的旅团长佐藤少将。佐藤面色沉郁,眼角带着难以掩饰的屈辱,半年多前山口联队的覆灭,是他军事生涯中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更是整个旅团的奇耻大辱。
紧挨着佐藤的,是配属作战的独立混成第2旅团旅团长真野少将。真野年岁稍长,面容精悍,神色相对沉稳,他是华北驻屯军的老人,并非关东军嫡系,但麾下部队同样久经战阵,不容小觑。
再往后,则是第24师团直属的几位联队长:炮兵联队联队长,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看似斯文却眼神狂热的胖子,
他麾下拥有超过二十门75毫米山野炮和十多门105毫米榴弹炮,是此次扫荡的“铁锤”;骑兵联队联队长,身形矫健,满脸风霜之色,他的几百匹东洋战马将是山区追击和侦察的利器;辎重联队联队长,则是一脸苦相,深知在这山区维持数万大军补给线的艰难;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位坐在末位、相对年轻的中型战车中队中队长,他脸上带着技术军官特有的骄傲,尽管他知道,他的九七式中型坦克和九五式轻型坦克在太岳山的崎岖地形中将受到极大限制,但钢铁巨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心理威慑。
佐佐木一的目光最终死死钉在地图那片被红色覆盖的区域,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受伤野兽的嘶吼:
“诸君,”他开口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等身为大日本帝国陆军之精锐,关东军之翘楚,奉命入关,膺惩暴支,本当势如破竹,扬皇军武威于华北!然,初临战阵,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