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如救火,生死悬于一线!
她父亲派来的、打着救援旗号的数万大军,其统帅竟然……竟然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见死不救”的话来?!
这完全颠覆了她十几年来的认知和想象!
“你……你说什么?!”短暂的呆滞之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震惊与滔天怒火!
郭惠的声音因为极度的不敢置信和愤慨而变得异常尖利,她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几乎要冲到朱重八的马前,仰着头,毫不畏惧地逼视着他那看似憨厚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伸出的手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几乎要戳到他的鼻梁:
“朱重八!你睁大眼睛看看!竖起耳朵听听!”
她声嘶力竭地指向北方,那边杀声震天,烟尘蔽日,“那沱河北岸!马将军!我雅箫姐姐!还有我们数千誓死抗元的兄弟!”
“他们正在浴血奋战!他们正在被元狗和叛徒围攻!他们每一个人都可能在下一次呼吸间倒下!”
“你麾下数万健儿,兵强马壮,就在此地!你却跟我说什么‘没有命令’?!‘不敢擅动’?!这是什么混账道理?!”
“难道你们是来看戏的吗?!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被屠戮殆尽,这就是郭子兴大帅的‘救援’吗?!”
“你们还配不配称作义军?!心中可还有半分同袍之情、廉耻之心?!”
她越说越激动,胸脯剧烈起伏,积压的恐惧、担忧、以及此刻被拒绝的屈辱和愤怒,如同熔岩般喷发出来。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喜悦或悲伤,而是极致的愤怒与彻骨的绝望!
面对郭惠这连珠炮般、字字泣血的斥责,以及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火焰的灼人目光,朱重八的脸上,依旧像是戴着一副精心打造的面具,没有出现明显的波澜。
只是,在他那双过于深邃的眼眸最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复杂难言的光芒,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倏忽一闪,便迅速湮灭在无尽的幽暗之中。
他微微偏转了视线,不再与郭惠那灼热的目光正面相对,而是将目光投向自己身下战马那磨损的马鞍,声音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恼火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迂腐的固执:
“小姐,请您息怒。末将理解您的心情,但……军令如山,职责所在,不敢有丝毫违背。”
“大帅的命令是守城与保护小姐,此乃末将此行唯一之职责。”
“擅自调兵出击,乃军中头等大忌,一旦战局有变,或有闪失,末将个人生死事小,无法向大帅交代,更恐贻误全局,此等干系,末将……实在担待不起。”
“还请小姐……体谅末将的难处。”
他的话语,依旧滴水不漏,将所有可能的缝隙都堵死,反复强调着“军令”和“职责”,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严守纪律、忠于职守的将领形象,将那可能的、冷酷的真实意图,深深掩藏在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