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廊,呼呼作响。
聂小倩轻移莲步,踏着月色穿过回廊,回到珈蓝殿。
抬眼便见殿内点着几盏残灯,昏黄的光里,十数名素衣女子或坐或立,有的对镜梳妆,有的低声哼着江南小调,倒象寻常人家的姑娘聚会。
还未等她踏入殿门,那道熟悉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一女鬼斜倚着褪色的朱漆柱,面皮惨白,裙角“吧嗒吧嗒”往下滴着水。
“小倩,这次怎么空手而归?”
殿内二十馀道身影都停了嬉闹,闻声抬头。聂小倩望着这些姐妹,神情一阵恍惚,这里的亡魂最早的已在此困了十年,而自己虽只来了两年多,可也是害了不少人性命。
“怎么?”女鬼走近几步,裙摆在地面拖出豌水痕,“今日的男人不吃你这套?”
“白姐姐———”她扯着对方水淋淋的袖子往廊下拽,“借一步说话。”
“白姐姐,”她声音轻得象怕惊动什么,“若有机会——你愿投胎转世么?”
白兰缠绕发丝的手指突然僵住,她神情一滞,开着玩笑道:“小倩妹妹说什么鬼话?”
她突然压低嗓音:“你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的教训?”
聂小倩闻言一惊。她自然记得,三月前,阿朱偷偷放走一个书生,结果双双被树妖的根须绞碎,连魂魄都化作了槐树的养料。
“这么多年,说要渡我们入轮回的僧道还少吗?”白兰的声音象浸了冰水,“最后不都成了老妖根下的一抓土?”
“回吧。”白兰的声音忽然变得枯哑,转身欲走,却发现聂小倩仍站在原地不动。
见聂小倩没有跟上,白兰急忙折返,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认真的?”
“是东厢那个虹髯剑客?”
她们这些游魂,对寺中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东厢的髯剑客背着革囊,一见就是高人,西厢的书生带着书童,本是最易得手的血食,这才派聂小倩去。
聂小倩认真回道:“是东厢房的书生。”
白兰骤然眉,回头看了一眼里面还在打闹的姐妹,压低声音连问:“他是道士?实力如何?怎么对你说的?”
“不知道行深浅——”聂小倩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那个背着革囊的髯客——听他的吩咐。”
“那道士说——”聂小倩声音更轻了,“若我能带姐妹们去西厢房见他,他便向阴司求情,减罪二等。”
白兰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道,“二等?”
“这道士竟有这般能耐?”
白兰眼中烛火忽明忽暗,沉默良久才道:“按《黑律》,阴魂减罪需赦罪,非城隍阎君共签不可。这道士敢如此许诺,怕是来头不小。”
聂小倩趁机握紧她冰凉的手:“白姐姐可还记得前年?三百阴兵围寺三日,那老妖闭门不出,最后只得不了了之。”她压低声音,“如今这道士敢夸下海口,必是有所依仗。”
“滴答“滴答一”
水渍从白兰的裙角坠落,在青石板上涸开一片深色痕迹。
“若是—————”白兰声音干涩,“若是大家配合,你能求来赦罪?”
聂小倩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若姐妹们愿意配合,小妹愿意去为大家试一试。“她顿了顿,“只是————需得先过了今夜这关。“
白兰芳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十年积怨:“好,就赌这一回。
“小妹第一个魂飞魄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