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水,又冷又黑,没顶的时候,依萍脑子里想的居然不是何书桓有了新欢的事,也不是那个家,而是她的妈妈。?y^o?u!s,h/u/l\o^u`./c~o\m/她在想,她死了,她的妈妈可怎么办。
意识就这么沉下去了,带着刺骨的冷,和一种说不出来的解脱。
可怎么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旧木头发霉的味道了?还有隔壁王大婶家炖肉的香味,霸道地钻进鼻子里。
依萍猛地睁开眼。
入眼的是那片熟悉的,带着霉斑的屋顶。依萍愣住了,转动眼珠,旁边是那个用了好些年的梳妆台,镜子都花了,上面还摆着几支廉价的口红。
这不是她和妈妈被赶出陆家之后在弄堂租住的房子吗?
依萍“嚯”地一下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是那床洗得发白,里面还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棉被。她掀开被子,低头看自己的手,手指纤细,指甲修得干干净干淨,没有一点伤痕。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依萍,你醒啦?”门帘一挑,妈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看到依萍坐起来,脸上带着点笑意,“是不是饿了?快,趁热喝了,你昨晚回来说是累着了,倒头就睡,吓死我了。”
依萍看着她的妈妈,傅文佩,她穿着那件灰色的旧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眼角的皱纹比依萍记忆里要浅一些。
她看起来……很真实。
“妈。”依萍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带着一股刚睡醒的含糊。
“哎,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傅文佩赶紧把粥碗放下,过来摸依萍的额头,“没发烧啊。/k?a*n^s`h-u_y.e~.¢c*o?m_是不是前两天累着了?”
依萍呆呆地看着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依萍记得,依萍后来和傅文佩搬离了这个破地方,战争结束后,书桓回来后依萍她们一直住在陆家的那栋房子里,再后来,书桓因为腿的事,脾气越来越暴躁,在他有了新欢之后,依萍和他闹翻,他要和依萍离婚,依萍跑了出去,在江边遇到一个落水的小孩,依萍将人救了起来,结果自己没了力气,然后就沉了江……
那些事,那么真实,那么疼,疼得依萍骨头缝里都像是结了冰。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依萍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墙上挂着的日历上。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民国二十五年,十月。
民国二十五年……
她……她这是回来了?回到了过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依萍自己都吓了一跳。太荒唐了!可眼前的一切,妈妈担忧的脸,这间依萍住了好多年的小屋,都在告诉依萍,这不是梦。
依萍她真的……重活了一回。
“妈,我没事。”依萍定了定神,接过她手里的粥碗,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米粥滑进胃里,驱散了身体里那股残留的,江水的冰冷。
她活过来了。
这个认知让依萍拿着勺子的手都开始发抖。
上一辈子,她陆依萍活得像个笑话。为了一个何书桓,为了他口中的高尚道德,理解宽恕,依萍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心如死灰。?x,k¢s·w~x¨.`c~o!m¢
依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指望他能把依萍从泥潭里拉出来,可结果呢?他才是那个把依萍推向更深泥潭的人。他的爱,在依萍和如萍之间摇摆不定,他的正义感,让他觉得全世界都需要他去拯救。
依萍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看到日记本上的那些话时,用那种看一个肮脏、恶毒的女人的眼神看着依萍。他说:“好美的一张脸,好丑的一颗心!”
那一刻,依萍的心就死了。
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依萍总是在不停地原谅这个,原谅那个,反而失去了依萍自己。
现在,老天爷居然让依萍重来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