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的书房总在寅时泛起微光,不是电灯的冷白,而是宣纸吸墨时透出的暖黄。他铺开一张四尺熟宣,狼毫笔饱蘸徽墨,笔尖悬在纸面三寸处迟迟未落——砚台里的墨汁映出他鬓角新添的白发,竟与记忆中黑煞临终前的模样重叠。案头堆叠的稿纸已有半尺厚,最上面那张写着“第一章:雁门关初雪”,字迹里还带着未褪尽的紫霞内劲,笔画转折处泛着淡淡的金芒。
窗外的车水马龙渐渐苏醒,陈风却仿佛听见了明朝应天府的晨钟。他深吸一口气,笔尖终于落下,墨色在宣纸上晕开,竟自动分出浓淡干湿,勾勒出雁门关城楼的轮廓——那是他初到明朝时,血河砂傀儡攻城的场景。当时他握着还未开刃的寒星剑,指节因紧张而发白,城楼下黑煞的铁砂掌震得地动山摇,掌风里裹挟的沙砾打在城砖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极了此刻窗棂被雨滴敲打的声音。
写到与黑煞初见,陈风的笔顿了顿。案头那方渗碳砚台是黑煞亲手锻的,砚池里的太极鱼眼此刻正泛着水光,他指尖抚过砚边的铁砂掌印,紫霞内劲悄然流转,砚台竟微微发烫,显影出模糊的虚影:黑煞光着膀子抡铁锤,火星溅在他古铜色的脊梁上,他却咧着嘴笑,说:“宗主,这砚台得用铁砂掌焐三年,写出来的字才带劲。”
“带劲”二字刚落在纸上,陈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林薇端着参茶进来时,见他正用袖口擦拭溅在稿纸上的墨点,那些墨点竟在他触碰后缓缓移动,组成一个歪歪扭扭的“煞”字。“又写得入神了?”她将茶杯放在砚台旁,瓷杯与砚台碰撞的轻响,竟让稿纸上的字迹泛起涟漪,像是有人在纸的另一面吹气。
陈风接过茶杯,指尖的墨痕在杯壁晕开,与他留在明朝的茶杯印重合。“写黑煞呢,”他声音有些沙哑,“想起当年在铁砂帮,他总说我文绉绉的,抡不动铁锤就该多读书。”林薇笑着摇头,她不懂什么铁砂帮,却认得稿纸上那个“黑煞”的名字旁,有无数细小的墨点组成掌印的形状——那是陈风反复描摹时留下的。
写到少林藏经阁,陈风换了支狼毫小楷笔。空闻大师的袈裟在记忆里总泛着金光,他誊写《金刚经》的样子,与此刻自己伏案疾书的姿态渐渐重叠。案头那本借来的《洪武实录》突然无风自翻,停在“倭寇犯境”那一页,书页边缘有几处极细的齿痕,像是被什么虫子啃过。陈风知道,那是五毒教的“忆痕蛊”留下的,当年他在藏经阁抄经,老妪总用这种蛊虫记录重要字句,说“笔墨会褪色,虫子记的才牢靠”。
他笔尖微顿,紫霞内劲注入笔锋,小楷字突然透出淡淡的金光,在“空闻”二字周围形成一圈光晕。窗外的梧桐叶恰好落在窗台上,叶纹竟与少林金刚掌的掌纹完全吻合,叶脉间还沾着一粒细小的铁砂——那是上周整理秦教授遗物时发现的,想来是从明朝带回来的纪念品,被岁月磨成了温润的银白色。
写到武当山的云雾,陈风特意磨了松烟墨。张道长的拂尘在记忆里总缠着云气,他推演星象时,拂尘扫过罗盘的轨迹,与此刻钢笔划过稿纸的弧度惊人地相似。书房的台灯突然闪烁,灯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极了武当金顶的太极图。陈风抬头时,正看见灯罩上落着一只小飞虫,虫翅振动的频率,竟与他在武当学的“太极心经”呼吸节奏完全一致。
“张道长总说,”他对着飞虫喃喃自语,笔却没停,“天地间的道理都藏在呼吸里,急了不行,慢了也不行。”飞虫似乎听懂了,振翅飞到砚台上,在墨汁里点出一圈涟漪,将“太极”二字晕得格外清晰。陈风忽然想起,当年离开武当时,张道长送他的那卷星图,如今正压在稿纸最下面,图上的北斗七星,与此刻窗外夜空中的星象分毫不差。
写到五毒教的蛊虫,陈风换了张洒金宣纸。那些斑斓的虫子在记忆里从不狰狞,老妪撒出“辨毒蛊”时,虫群如彩虹般掠过药田的景象,比任何画作都绚烂。他特意将“五毒教”三个字写得圆润饱满,笔尖的金芒让墨色里的金粉微微凸起,像是无数细小的蛊虫在纸上爬行。
案头那只装着赤阳草的瓷瓶突然轻响,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