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通才是正常的。”罗云净冷静地分析道,“这种临时征调的手续,本来就不可能齐全。检查站的人见得多了,他们只认公章和派车单是否有效。对于一个无关紧要的‘临时工’,他们不会为了一张照片而深究,耽误了紧急军务,他们担待不起。万一问起来,你就说报到得急,还没时间去照相馆。”
他顿了顿,补充道:“到时候你把眼镜戴上,帽檐压低一点。”
“我会把车开到北平路东段的邮局,那里离临检的关卡有一段距离。我会停车寄一封‘紧急技术文件’。你趁那个机会,迅速溜下车,躲进邮局旁边那条叫‘竹竿里’的巷子里。”
“我的车先走,五分钟后,你再从巷子里走出来,就站在邮局旁边的路灯杆下等着。研究室的卡车会准时到那里,司机会按两声喇叭。你直接上车就行。”
“我在城外的汇合点等你们,夜里,我开车送你去镇江。”
“换上衣服,吃药。半小时后,研究室安排的卡车会来接你这个‘助理’。”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公文包,又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走出卧室,青年已经准备好了。
陈妈看见两人一起下楼,用眼睛询问罗云净。
他神色如常地对陈妈交代:“陈妈,我去兵工厂出差,大概两三天回来。您看好家。”
陈妈担忧地看着他,又看看旁边的青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少爷,你……一切小心。”
一个小时后,在第一个检查站,司机老练地递上文件:“技术研究室的,去七〇四厂公干!这是新来的临时助理。”
特务检查了司机的证件和派车单,又拿过那张崭新的、公章齐全但照片栏空着的临时通行证,扫了一眼那个看起来畏手畏脚、脸上挂着蠢相的助手。
“临时工?怎么照片都没有?”特务嘟囔了一句,但这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挑剔,而非严格的质疑。
“唉,长官,您还不清楚吗?”司机师傅立刻接过话,语气里充满了对衙门办事流程的熟稔和一丝不耐烦,“上头一张条子就要人,我上哪儿去给他变张照片出来?先把活儿干了,照片回头再补呗! 您要是觉得不合规矩,要不您给廖主任打个电话问问?”他故意抬出了廖永兴的名头。
特务被这么一怼,反而不好说什么了。这种程序不全的临时人员派遣,他见得太多了。为了一个学徒工耽误时间,纯粹自找麻烦。他挥挥手,连证都懒得细看:“行了行了,快走吧!”
卡车晃晃悠悠地驶离了检查站,车厢内的青年——现在的“技术助理”——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肩头的剧痛和药物的副作用让他昏昏沉沉,但他死死咬着牙关保持清醒。
司机师傅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喂,小子,哪个学校的?”
青年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点年轻学生的拘谨和努力克服不适的劲儿:“市立技校的。师傅,这路……还有多远?”他恰到好处地让声音里带上一丝因颠簸而不稳的颤抖。
“早着呢!忍着点吧,这还算好路呢!”司机嘟囔着。
青年不再多话,只是默默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表现出一个初次出差、身体不适但又在努力忍耐的学徒工模样。
忽然青年伸手捂着嘴,一副强忍着不吐的样子:“我......想吐,这路太颠了。”
“喂喂喂!你可别吐车上,撑住喽,前面就到了。”
车子终于在一个荒僻的岔路口停了下来。罗云净的黑色雪佛兰早已静静地停在路边树下。
“下车。”司机喊道,语气缓和了些:“你坐罗工程师的车走吧!瞧你这脸色。”
青年忍着伤痛,动作略显笨拙地爬下卡车。走到一旁,弯腰一阵干呕。
司机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暗自摇头。
雪佛兰车门从里面被推开。他踉跄着钻了进去,一股熟悉的、混合着皮革和机油味的气息让他稍微安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