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轰鸣,将金陵的烦嚣与压力暂时抛在身后。罗云净倚在窗边,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窗外景致由江南的润泽逐渐变得旷达。当“轰隆隆”的车轮声伴随着咸涩海风涌入车厢,火车在胶济铁路的终点——海城站缓缓停稳。
罗云净提着行李,走出车站。母亲沈淑兰并未亲自来接站,来的是沈家的老管家福伯。
“四少爷,一路辛苦。夫人临时有些家务事要处理,特让我来接您。”福伯笑容一如既往地恭敬,但眼神中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劳福伯了。”罗云净并未多想,以为是母亲忙于海城这边的生意或社交。他坐上汽车,看着窗外掠过的异国风情建筑与熟悉的海岸线,心情稍稍从金陵的压抑中解脱出来。
与金陵的沉闷压抑、沪上的喧嚣纷繁不同,海城带给人的感觉是开阔与疏朗。红瓦绿树、碧海蓝天,德式风格的火车站钟楼高耸,空气中弥漫着海水、松柏与隐约的啤酒花香。这里曾历经德、日殖民,留下的建筑印记复杂而独特,如今虽已收回,但那份异国情调与中华故土交融的气质,依旧鲜明。
沈公馆并未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街区,而是坐落于八大关风景区附近一处清幽的坡地上。这里绿树成荫,庭院深深,一栋融合了中西元素的别墅依势而建,推开窗便能望见不远处的蔚蓝海面。
与沪上沈公馆的轩昂、香江罗宅的豪阔相比,海城的沈家宅邸更显闲适雅致。是母亲和离后,靠自己做经商购置的居所,也是她远离津门罗家是非、独立抚养子女的象征。
母亲沈淑兰早已在庭院里等候。她穿着素雅的锦缎旗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见到儿子,眼中立刻漾起欣喜与慈爱,却也藏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的大伯,罗明元。
罗明元穿着一身深色的便装,不再是香江时那般儒商打扮,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风尘,但看向他的眼神却一如既往,甚至更深的关切与……某种难以名状的激动。
“大…伯?”罗云净彻底愣在原地,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突兀的景象,“您怎么会在海城?家里出事了吗?”
罗明元快步上前,目光几乎是贪婪地在他脸上逡巡,仿佛要确认他是否安好。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罗云净的肩膀,却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重重落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云净……你回来了。没事,香江一切都好,是我……我有些生意上的事,顺路过来看看你母亲和云飞。”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什么样的生意能让罗家家主如此突然地“顺路”到海城?而且是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
“净儿,你可算回来了。瘦了,也黑了些,在金陵定是吃了不少苦。”沈淑兰上前一步拉着儿子的手,语气中满是心疼,试图用家常话冲淡这诡异气氛。
“母亲,我很好。工作虽忙,但很充实。”罗云净按下心中巨大疑窦,微笑着递上礼物,“这是给您带的云锦。”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庭院,远处海天一色。三人坐在庭院里闲话家常。
罗云净强作镇定捡着工作中的趣事来说,逗母亲开心。沈淑兰努力笑着应和,眼神却不时与罗明元短暂交汇。罗明元静坐一旁,看着他们母子,神色复杂,沉默居多。
罗云净再也无法忽略这几乎凝滞的空气。晚饭后,他直接开口:“大伯,母亲,别再瞒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淑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你大伯……确实有些事过来。正好,你也回来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罗云净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意识到,这绝非一次普通的探望。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福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客厅的门。
客厅里只剩下三人。窗外是海城宜人的海景,室内却仿佛弥漫着来自未知危机的低压。
罗明元像是下了极大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