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然。北极阁的封闭审查虽告一段落,但敌人内部的清查和怀疑绝不会停止,城内的固定联络点风险与日俱增。肖玉卿果断启用了更隐蔽、更灵活的城外接头方式。
他借着喝水的动作,将字条送入口中,无声地咀嚼、咽下。所有的痕迹,至此彻底抹去。
接下来的周末,他驾驶着汽车,出了金陵城,按照坐标指示,向着城东苍翠连绵的紫金山方向驶去。
盛夏的紫金山,草木葳蕤,绿意逼人,蝉鸣鼓噪,充满了与城内那种政治低气压截然不同的、野蛮而蓬勃的生命力。
他将车停在山脚一个僻静、不起眼的角落,用树枝稍作遮掩,然后背上简单的帆布包,如同一个普通的远足者,徒步上山。
山路蜿蜒,树影婆娑。
他刻意避开游人常走的坦途,沿着一条少有人迹、被杂草和落叶覆盖的小径向深处跋涉。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衬衫后背,林间的凉意偶尔穿过叶隙,带来片刻的舒缓。
最终,他抵达了半山腰一处早已荒废、椽梁歪斜、只剩断壁残垣的观景亭附近。
他并没有急于走向目标,而是选择了一块能够俯瞰亭子及周围所有路径入口的巨大岩石后方,隐蔽起来。
他调整着呼吸,使之与山林的风声虫鸣融为一体,凝神等待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下方那条被浓密树荫笼罩的林间小道上,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戴着宽檐草帽,帽檐压得较低,穿着寻常的灰色布衫,裤脚沾着些许泥点,手里拎着一根简陋的竹制钓竿,步伐悠闲,偶尔停下脚步,抬头望望天光云影,或是俯身拨弄一下路边的野草,完全是一副沉浸在山野之趣中的市民模样。
是肖玉卿。
罗云净依旧没有立刻现身。他屏住呼吸,继续观察着肖玉卿身后的来路,以及四周任何可能藏匿的角落,岩石的阴影、茂密的灌木丛、远处鸟群惊飞的轨迹……他调动所有感官,确认绝对安全,没有任何“尾巴”或埋伏的迹象后,他才如同林间悄无声息的狸猫,从巨石后滑出,沿着另一条更陡峭、遍布碎石的小路向下,看似无意地在一条潺潺的山涧边,与肖玉卿“偶遇”。
“这位先生,打扰了,”罗云净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客套和一丝不确定,仿佛真是个问路的登山客,“请问往山顶凌霄阁,哪条路走最近?”他用的是约定的暗语,每一个字的发音都清晰而平稳,不带丝毫紧张。
肖玉卿闻声抬起头,草帽檐下,那双眼睛依旧深邃、锐利,带着历经风霜后的沉静,如同古井深潭。他打量了一下罗云净的装扮和状态,伸手指了指旁边两条岔路,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山民特有的质朴口吻:“这条近,但陡峭难行,碎石多,不好走。那条远些,绕点路,但平缓好走。看您这装扮,像是城里来的先生,还是走平缓的那条稳妥,省力些。”
暗语严丝合缝地对上。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已交换了千言万语。他们迅速靠近,借着涧边一块巨大、布满青苔的岩石形成的视觉死角,交换了位置,确保即使有人从远处观察,也只会以为是一次短暂的问路与指路。
“家里……还好吗?”罗云净压低声音,问出了这数十个日夜最关心、也最沉重的问题。
肖玉卿的眼神微微一黯,快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声音更低沉沙哑了些,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一开始往西突围,很不顺,损失……很大。”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加重,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更深的凝重,“好在我们送出的情报,很及时,很关键。同志们根据情报调整了路线和策略……粤军的陈军长那里,应该不会下死手围堵。”
罗云净的心猛地一沉,感到一丝沉重,“损失很大”这四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无数鲜活生命的消逝而感到窒息般的悲痛。
“北极阁之后,他们内部的清查只会更严。”罗云净陈述着这个必然的结果。
“我知道。所以启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