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就应该多交交朋友才是。
罗云净知道,自己必须慢慢打破这种家与工作两点一线的形象,适当的社交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回到办公室,他注意到桌上的文件被人动过。虽然摆放顺序几乎没变,但他夹在页缝间的一根细小发丝不见了。有人趁他不在时搜查了他的办公桌。
他不动声色,继续工作,心中却警铃大作。审查虽然结束,但监视从未放松。
傍晚,罗云净如约来到吴明达设宴的淮扬菜馆。雅间内已有五六人,除了委员会里两个与吴明达交好的科长,还有一位财政部的中层官员和一位私营机械厂老板。
来来来,云净,就等你了!吴明达热情地将他引入座,向众人介绍,这位就是我们委员会的青年才俊,罗云净罗工程师,德意志留学的高材生,技术那是没得说!
席间推杯换盏,气氛看似热烈。吴明达等人谈论的多是官场趣闻、人事变动。罗云净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在问及技术问题时才谨慎地发表看法,既不显得突出,也恰到好处地展示了自己的专业素养。
那位机械厂老板对罗云净很感兴趣,频频敬酒,话语间透露出想通过他了解委员会未来技术采购方向的意图。罗云净心中明了,这恐怕也是吴明达带他来的目的之一。
罗老弟,吴明达趁着酒意,搂着罗云净的肩膀,哥哥我看人不会错,你是做大事的人。以后老弟还是要多帮衬哥哥才是。
罗云净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多谢吴处长提携,云净年轻识浅,以后还要多靠处长指点。他既没有明确表态站队,也没有拒绝对方的。
饭局散后,吴明达似乎对罗云净的表现颇为满意。在餐馆门口分别时,他意味深长地说:云净,好好干,跟着我,前途无量。
坐在回寓所的车上,罗云净望着窗外流光溢彩却冰冷陌生的街景,揉了揉因强装笑颜而有些僵硬的额角。这场饭局,无异于一场鸿门宴,每一步都需小心谨慎。他成功地迈出了的第一步,但也更深切地感受到了这潭水的浑浊与复杂。
几天后,委员会内部流传着一个消息:兵工署的王工程师被调离现职,派往西南某偏远兵工厂“协助工作”。明面上是平调,实则是贬谪。
午餐时,几个同事在食堂角落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王工那个在赣南做生意的表弟,被查出与那边有往来。”
“难怪上次北极阁项目,王工那么积极要求优先发展火炮,原来是想将功赎罪。”
“可惜啊,撞枪口上了...”
罗云净默默吃着饭,心中明了:王工程师成了这次内部清查的牺牲品。
这天傍晚下班,他在回寓所的路上,看见一辆黑色轿车迎面驶来。车窗半降,曹彦达坐在后座,正与车外一人交谈。两车相错,曹彦达见到罗云净,微微点头示意,随即升起车窗驶离。
这是自审查结束以来,罗云净第一次见到曹彦达。那个简单的点头,既是问候,也是一种确认——我们都安然度过了这场风暴。
然而,罗云净敏锐地注意到,在曹彦达轿车后方不远处,另一辆灰色汽车也不近不远地跟着。
监视仍在继续,而且不只针对他一人。
回到北平路寓所,罗明元在沙发上坐着看报纸,沈淑兰和陈妈正在厨房里忙活,要亲自给他下厨。
罗明元放下报纸:“云净,下午有人送来一箱东西,说是你订购的技术书籍。”
罗云净心中一凛,他最近没有订购任何书籍。打开箱子,里面确实是几本德文机械手册,但在最底下,压着一本《金陵古迹考略》。他不动声色地将书箱搬进书房,才仔细检查那本《金陵古迹考略》。
书中夹着一枚薄如蝉翼的纸片,上面用密写药水写着一行小字:“三日后酉时,鸡鸣寺药师佛塔。”
是肖玉卿的笔迹。这次会面地点选在公开场合,显然有特殊考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