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的浊流在八月闷热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滞重。肖玉卿站在汉口一栋不起眼的欧式建筑三楼窗前,望着江面上往来如梭的船只。这里名义上是新成立的军事委员会第六部协调办事处,实则是他新的战场。
武汉三镇的喧嚣与金陵不同,这里充斥着从沪上、姑苏、锡山内迁的机关、涌入的难民、以及各种背景复杂的情报人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虑与决心的躁动。
他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各战区要求的物资清单、各地上报的工厂内迁进度、以及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敌情通报。
随着国共合作正式达成,红军主力改编为八路军东渡黄河开赴华北抗日前线,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的新身份让他能接触到更宏观的层面,也意味着更深的漩涡。
“处长。”一个穿着中山装、秘书模样的人敲门进来,低声汇报,“‘青雀’那边进展顺利,第一批核心设备已沿江而上。但金陵方面压力巨大,空袭频繁,迁移路线多次被迫更改。”
肖玉卿转过身,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通知我们的人,不惜一切代价,保障‘青雀’规划的西迁主干道畅通。特别是宜昌转运站,那里是咽喉,绝不能乱。”
“是。另外,‘磐石’传来消息,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已成立,其情报部门正全力侦测我内迁路线和武汉三镇防务。他提醒,我们内部……可能有眼线。”
肖玉卿的眼神骤然锐利。“知道了。启动反制预案,放出假消息,重点混淆宜昌至重庆段的运输计划。让‘磐石’保护好自己,非必要不启动。”
秘书汇报完毕,并未离开,而是声音压得更低,补充了一句:“延安方面的联络员也已抵达汉口,带来了关于八路军各部调动的最新情况,希望能与我部建立更密切的协同机制。”
肖玉卿目光依旧看着地图,微微颔首:“知道了。安排一个绝对安全的时间地点,我亲自见他。记住,此事机密等级为‘绝密’。”
“是。”
秘书领命而去。肖玉卿重新望向窗外,手指在窗框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他想起了罗云净,那个在金陵混乱中独当一面的年轻人。将最艰巨的“工业血脉”西迁任务交给他,是信任,也是将他置于最危险的境地。每一次空袭警报,每一次路线受阻,都牵动着汉口这边的心。但他不能表露分毫,只能通过一道道加密的命令和尽可能的资源调配,为远方的战友提供支撑。
他走到墙上的巨幅地图前,目光落在蜿蜒的长江航道上。这条水道,此刻维系着这个国家的工业命脉。而“青雀”,正守护在这条命脉最脆弱的一段。
金陵
罗云净的办公室烟雾缭绕,他已经连续三十几个小时未曾合眼。淞沪战事的惨烈通过雪片般的电报传来,日军飞机对金陵和沿江城市的轰炸也日益疯狂。
“罗组长,三零三厂那批精密铣床在芜湖被卡住了!三号码头中弹,唯一能运重型设备的驳船被炸沉了!”一个年轻科员几乎是冲进来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慌什么!”罗云净厉声道,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立刻启用备用方案,走青弋江水道,绕道铜陵!去找运输处的王处长,就说是我说的,调用所有能动的小火轮,分段运输!”
“可是……”
“没有可是!”罗云净猛地一拍桌子,“告诉王处长,这是军政部联合资委会的死命令!设备丢了,我罗云净去军事法庭,但他要是拖延,贻误战机,他自己掂量!”
科员被他的气势震慑,连忙跑了出去。
深夜,罗云净回到寓所,林慕婉迎上来:“还没吃饭吧?陈妈。”
罗云净摇摇头,嗓音沙哑:“忙得脚不沾地,没顾上。”他看向林慕婉,“慕婉同志,三零三厂的事,恐怕还需要你通过救亡会的关系,在铜陵找几个可靠的本地人接应,确保设备上岸后能找到仓库和陆路运输。”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