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渝州,嘉陵江带来的水汽与山城特有的闷热交织成网,笼罩着每一个角落,正如当下迷雾重重的局势。
罗云净站在资委会的仓库里,面前是几只刚从南洋运抵的木质货箱。箱子上贴着“南洋林氏商行”的封条,报关单上写着“矿山勘探仪器及配件”。
徐思源拿着一份清单,笑容可掬地站在一旁:“如今日本人封锁得厉害,林老板居然还能把货这么快送到,真是手眼通天!”
罗云净面色平静,示意工作人员开箱查验。箱内是崭新的经纬仪、水准仪,以及一些常见的探矿工具,所有设备都带着英文说明书和崭新的铭牌,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都是些基础设备,让徐专员见笑了。”罗云净淡淡道,“滇北地形复杂,前期勘察需要这些。”
徐思源的目光在设备清单上扫过,随即落在那些木箱上,忽然用指尖敲了敲其中一个箱子:“罗组长,这批‘南洋配件’的报关价,比市面上同类产品高出三成。林老板这生意,做得可是颇为豪气啊?”
罗云净的心微微一沉。那只木箱的夹层里,藏着用于岩芯取样的小型关键设备,其价值和用途都远超报关单上的普通器材。他面色不变,平静回应:“滇北地形复杂,运输损耗极大。这批货是包含了特殊包装和保险费用的总价,单看报关价确有偏差。徐专员若对账目有疑,我可以让林氏商行提供明细。”
徐思源呵呵一笑:“不必不必,我只是例行公事,多嘴一问。”他话虽如此,眼中却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设备顺利入库,但罗云净知道,徐思源的疑心并未消除。真正的考验,在于“人”。
深夜,一份来自第二厅的绝密情报被送到肖玉卿手中。情报详细记录了日军近期在华北占领区,如何通过扶持傀儡、威逼利诱当地商人与矿主,大规模、系统性地勘探和开采各类战略矿产,以支撑其庞大的战争消耗。
肖玉卿的目光扫过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据,脑海中突然电光石火——徐思源对滇北矿产数据那种超乎寻常的、带有明确指向性的急切,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目。
“这不像是简单的争功……”肖玉卿在脑海中将碎片信息拼接,“这种贪婪,带着硝烟味。”
他走到巨幅地图前,目光在华北与滇北之间逡巡。徐思源的“热络”,与日军在华北的战略掠夺行为形成了危险的呼应——这绝非巧合。
经济部那些只顾争权夺利的家伙,其贪婪与短视,很可能正在无意中,甚至是有意地,为敌人的战略目标铺路——通过所谓的“侨资开发”,将西南战略资源的准确位置、储量和运输路线暴露出去。
他需要联系上“磐石”——曹彦达,借助对方在第二厅情报处的职权,暗中调查徐思源及其背后的人。
“不仅要快,更要‘暗’。”
肖玉卿知道,常规的联络渠道需要规避,他必须寻一个最自然、最不引人注目的机会。
很快,军令部召开关于 “加强西南大后方经济秩序与防谍安全” 的跨部门会议。
会议冗长沉闷,烟草与酽茶的酸涩气味在吊扇搅动的空气里盘旋。墙上青天白日徽记下的“军事第一、胜利第一”标语,已被时光熏得发黄。
主持的资深高参,语调严峻地指出,在滇缅公路运输中断的危急关头,更要严防 “经济情报外泄” 与 “内部人员以权谋私、资敌通敌” ,要求各部门协同清查,确保战略资源安全。
好不容易熬到茶歇,肖玉卿很自然地拿起烟盒,走向站在走廊窗边抽烟的曹彦达。
“玉卿,”曹彦达划燃火柴递过来,“这会开得人头晕。”
肖玉卿凑近点燃香烟,借着手的遮挡低语:“查徐思源。”声音轻得如同一缕青烟。
他直起身,吐出一口烟雾,目光平静地扫过站在走廊闲谈三三两两的人,用谈论公务时那种客观、平稳的语调对曹彦达说:“此次会议要点明确,你厅在情报协同方面,需多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