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程度有所减轻,呼吸时肺部的刺痛感也不再那么尖锐。但多年的沉疴和透支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挽回,他依旧虚弱,脸色苍白。
这几天里,外界的信息并未断绝。周明远会定时带来“磐石”那边关于日军动向的分析,以及渝州高层各派系对于鄂西战事结果、国际形势的最新反应和争论。苏景行则处理着点验组的日常公文,并将重要的筛选出来,念给肖玉卿听。
肖玉卿注意到,随着鄂西战事结束和第三次反共高潮的退却,渝州上空的紧张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但水面下的暗流却更加复杂。美国援助的力度在加大,史迪威与某些高层将领的矛盾也在加剧,各方势力都在为战后可能出现的格局未雨绸缪。
“组长,军统那边似乎在秘密调查上次‘医生’落网案的线索来源,戴笠的人对中统抢功的说法并不完全买账。”周明远在一次汇报中低声道。
“让他们查。”肖玉卿靠在床头,语气平淡,“线索都指向中统和侍从室内部的偶然发现,与我们无关。注意把我们的人摘干净就行。”
“是。”
一周后,在赛克特医生确认他的急性炎症已得到控制,但仍需持续用药和避免劳累后,肖玉卿坚持离开了诊所。
他拒绝了苏景行让他再休息几天的建议,当天下午便回到了点验组办公室。只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长时间伏案工作,而是更多地听取汇报,口述指令,将需要大量书写的任务交给苏景行。
他知道自己必须学会“惜力”,为了更长远的斗争。
深夜,他收到了林慕婉通过“商行”加密渠道转来的消息。消息称,在驼峰航线监管收紧后,她尝试通过印度本地商人开辟的几条小额陆路通道也接连受挫,损失了一批物资。目前唯一相对稳定的,只剩下肖玉卿麾下“乙组”与滇北游击武装共同维护的那条秘密线路,但运力有限,且风险极高。
“慕婉同志询问,能否在渝州再设法施加影响,或者寻找其他替代方案?”周明远转述道。
肖玉卿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打通关节、施加影响并非易事,尤其是在各方目光都盯着滇缅印通道的当下,任何异常举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他沉思良久,转身对周明远说:“回复‘商行’,渝州这边我会再想办法,但短期内难有大的突破。让她将主要精力放在巩固和优化现有秘密线路上,可以考虑进一步化整为零,增加运输批次,减少单次运量,以降低风险。同时,尽量采购那些体积小、价值高、前线急需的物资,如特种钢材样品、精密工具、奎宁、磺胺等。”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把我们之前掌握的,关于滇缅边境某些‘灰色’势力与日伪勾结的情报,匿名提供给‘商行’,提醒她在与当地势力打交道时务必小心。”
“明白。”
处理完“商行”的事务,肖玉卿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坐回椅子,轻轻按着发胀的太阳穴。身体的虚弱让他清晰地感受到岁月的流逝和生命的有限。他不由得再次想起那个在北方、在同样艰苦的条件下,却似乎永远充满干劲的身影。
“云净……你现在,又在为什么新的难题而殚精竭虑呢?”他无声地问着,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怀表的金属外壳传来熟悉的、微凉的触感。
十月,中国驻印军(由第一次入缅作战失利后撤至印度的部队和新兵组成)在印度兰姆伽完成训练和整备。为了重新打开中国的陆上国际通道,并配合盟军在太平洋战场的战略,驻印军在史迪威的指挥下,向日军发起了凌厉的攻势,并开始修筑至关重要的中印公路。而在云南,重组后的远征军也摩拳擦掌,准备滇西反攻。
点验组办公室内,肖玉卿的病体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制休养后,虽未痊愈,但总算摆脱了急性发作的危险,恢复了日常处理公务的能力,只是脸色依旧比常人苍白几分。
这天下午,周明远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久违的振奋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