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三年的春天,是在一种外松内紧的压抑气氛中到来的。缅北与滇西反攻的捷报时常见诸报端,陪都的街头巷尾似乎也多了几分乐观。然而,在高层决策的密室里,在秘密电台往来的电波中,寒意却比往年的倒春潮更加刺骨。
肖玉卿的身体如同被拉得过紧的弦,在赛克特医生强效药物的支撑和自身钢铁意志的束缚下,勉强维持着不崩断的状态。咳嗽被压制在喉间,化作沉闷的、时常在深夜响起的低喘。
他比以往更频繁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苏景行和周明远都知道,他那看似休息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高速运转,分析着来自“磐石”、“青筠”、“商行”以及点验组自身渠道汇集的无数信息碎片。
“组长,胡宗南部第一批换装特种弹药的运输车队,在秦岭一段险要路段遭遇‘山体落石’,三辆卡车受损,部分弹药箱浸水,被迫返回检修。”周明远低声汇报着赵大勇丙组的“成果”,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肖玉卿眼帘未抬,只从喉间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字。这只是微不足道的迟滞,改变不了对方坚定的决心,但积少成多,总能争取到一些宝贵的时间。
“《新华日报》那边,我们提供的关于‘某些部队消极抗日’的评论,被审查机关扣下了,未能刊发。”苏景行补充道,眉头紧锁,“舆论管控越来越严了。”
“意料之中。”肖玉卿终于睁开眼,目光清冷如寒潭,“他们既然决心已定,自然不会让杂音干扰。我们另辟蹊径,把类似的内容,通过香港的进步报刊和海外侨报发回来,‘出口转内销’。”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是在计算着时间的流逝。“史迪威那边有什么反应?”
“史迪威的参谋对我们‘无意’中透露的部队异常调动很感兴趣,已经向军委会提出了质询,虽然被以‘正常防务轮换’搪塞过去,但显然引起了美方的警惕。”周明远答道。
“这就够了。在美国人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让他们去施加压力。”肖玉卿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渝州的春日多雾,此刻窗外又是一片白茫茫,看不清远山,也看不清未来。“‘家里’有什么新的指示?”
“家里肯定了我们近期的努力,同时通报,北边已全面进入紧急战备状态。整风运动和大生产运动都在加紧进行,同时军事部署也已调整到位,严阵以待。”周明远的声音压得更低,“另外,‘家里’特别提到,兵工厂在‘云卿’同志带领下,新式火箭筒的研制已取得关键突破。”
听到“云卿”二字,肖玉卿背在身后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一股混杂着骄傲、心疼与深切思念的情绪悄然漫过心田,又被他强行压下。他知道,那个在简陋窑洞里带领众人奋力“铸剑”的人,此刻承受的压力绝不会比他小。
“回复‘家里’,渝州这边,我们会继续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进行牵制、揭露和拖延。点验组这把‘尺子’,会量到底。”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
几乎在同一时刻,延安兵工厂的试验场上,正进行着一场关系重大的试射。
罗云净,站在临时挖掘的掩体后,目光紧紧盯着远处那个用黄土和石块垒砌的、模拟敌军碉堡的靶标。他身边,站着几位边区工业局的领导和闻讯赶来的王团长等人。所有人的神情都带着紧张的期盼。
场地中央,一名经过培训的战士肩扛着一具看起来有些粗糙、甚至带着手工锻造痕迹的铁质圆筒——这就是罗云净和兵工厂同志们呕心沥血研制出的“四三式”单兵火箭筒的初代样机。
“预备——放!”
随着罗云净一声令下,战士扣动了扳机。
“嗤——轰!”
一声不同于火炮的、略显尖锐的喷射声响起,一道拖着尾焰的黑影闪电般扑向靶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土石飞溅,硝烟弥漫。
待烟尘稍稍散去,众人迫不及待地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