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声,在食堂的角落里此起彼伏。这些话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捅向的不是某个人,而是一种无望的现实。他们愤怒,不是因为辛苦,而是因为辛苦得不到回报,尊严被肆意践踏。
陆远安静地听着,把每一张愤怒又无奈的脸,都记在心里。他扒拉着饭缸里的白菜,第一次觉得,文件上那些冰冷的“亏损”、“负增长”的数据,原来是有温度的,是滚烫的,是能灼伤人心的。
下午,王大锤把陆远叫到了他那个小得只能放下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一群穿着工装的年轻人,意气风发地站在“红星机械厂”的牌子下,王大锤的父亲,就在其中。
“听到了?”王大锤给陆远扔了根烟,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
陆远接过烟,没点:“听到了。”
“什么感想?”王大锤吐出一口浓密的烟雾,烟雾后面,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陆远。
“厂里,很难吧?”陆远问。
“难?”王大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自嘲地笑了笑,“何止是难,是快死了。”
他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翻出一本油腻的账本,扔在桌上。“订单,上个月就一个,还是给人家做配套的,利润薄得跟刀片一样。可这电费、水费、税金,哪一样能少?这几十号人,就算工资拖着,每天一张嘴也得吃饭吧?”
他指了指窗外那些老旧的设备:“这些家伙,都是我爹那一辈留下来的,比我年纪都大。三天一小修,五天一大修。想换新的?一台数控机床几百万,把我们整个厂卖了都不够。”
“银行那边,上周又来人了,说我们是‘劣质资产’,要抽贷。一旦抽贷,厂子立马就得关门。我去找他们理论,人家一句话就把我顶回来了——‘市场经济,优胜劣汰’。”王大锤模仿着银行经理的腔调,脸上满是讥讽。
“我去找园区管委会,求他们给点政策扶持,或者帮忙协调一下贷款。”王大锤的声音变得沙哑,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像是要把肺都吸出来,“你猜他们怎么说?”
陆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们说,‘老王啊,你们的问题我们清楚,也很重视。这样,你先打个报告上来,我们开会研究研究’。”王大锤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像是要把它碾碎,“我去年一年,写的报告摞起来比这桌子都高!研究?他们研究出个屁了!”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个在车间里骂骂咧咧、像一头狮子般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充满了无力的狂怒。
“我爹,我爷爷,三代人都在这个厂。我不能看着它在我手里完蛋。”王大锤低着头,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沉的疲惫。
这就是企业的无奈。他们被市场的浪潮拍打,被陈旧的体制束缚,在政策的夹缝里苟延残喘,看得见自己的伤口,却找不到治伤的药。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王工长,园区管委会的人来了,说要检查安全生产!”一个工人探进头来,神色紧张。
王大锤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站起来:“他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他看了陆远一眼,眼神复杂。“走,小子,跟我去见识见识,什么叫‘检查’。”
园区管委会来了两个人,一个挺着啤酒肚、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是管委会的张副主任;另一个是拎着公文包的年轻干事。
他们根本没进车间,就在厂区里背着手溜达。张副主任的皮鞋擦得锃亮,他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油污,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老王啊,最近生产怎么样啊?”张副主任笑呵呵地问,那笑容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就那样,不死不活。”王大锤硬邦邦地回了一句,然后指着不远处一个锈迹斑斑的变压器,“张主任,我跟您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