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一张崭新的稿纸,拧开那支用了十几年、笔杆都包浆了的英雄钢笔,开始写字。
他要写一份呈报说明。
这东西的技术含量,比陆远那份报告只高不低。既要突出这份报告的“石破天惊”,引起书记的高度重视;又要巧妙地暗示,报告里的观点“略显激进,仅为年轻同志一家之言”,为自己和政研室留足转圜的余地。
“关于我室陆远同志《关于南山工业园区……报告》的呈报说明”
“赵书记:”
“近日,我室新进青年干部陆远同志,深入南山工业园区一线,历时一周,撰写了此份调研报告。该同志以其独特的视角,对园区积弊进行了深刻剖析,观点新颖,言辞犀利,部分论断或有待商榷,但其拳拳之心、忧民之情,跃然纸上。兹事体大,卫国不敢专断,特呈送书记阅示。”
落款:钱卫国。
写完,他仔仔细细读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反复推敲,确认没有任何把柄,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将这份说明附在报告首页,装进一个牛皮纸大信封,用胶水仔仔细细地封好,还在封口处写上了“呈赵书记亲启”六个字。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拿着那个信封,像捧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走出了办公室。
……
夜,已经深了。
市委一号楼,顶层。
市委书记赵立冬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他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正捏着眉心,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闭目养神。桌上,一杯浓茶已经失了温度。
办公室主任陈岩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杯新沏的热茶放在他手边,然后将一个牛皮纸信封,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书记,政研室的钱主任刚才亲自送来的,说是急件,请您务必亲启。”
“老钱?”赵立冬睁开眼,有些意外。
钱卫国这个人,他很清楚。一个典型的机关“老油条”,能力平平,但胜在稳妥,从不惹事,也从不扛事。他亲自送来的“急件”,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赵立冬来了点兴趣。
他拿起信封,撕开封口,抽出了里面的文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钱卫国那份笔迹工整的呈报说明。赵立冬扫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四平八稳的官样文章。
他随手把说明放到一边,目光落在了报告的标题上。
《关于南山工业园区“器官衰竭式”死亡的病理学分析,暨“休克疗法”可行性报告》
赵立冬的眉毛,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什么乱七八糟的?
政研室现在都开始写这种哗众取宠的东西了?
他耐着性子,翻开了第一页。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陈岩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他发现,书记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一开始,是皱眉。
当看到“数据乌托邦与现实废墟”、“对汉语的亵渎,对民生的践踏”时,赵立冬的嘴角撇了撇,眼神里透出一丝不屑。年轻人,笔锋倒是犀利,就是有点飘。
接着,是凝重。
当看到第二部分,关于“克劳斯合作案”的始末,以及那个扎眼的“花盆理论”时,赵立冬放下了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起来。
他当然知道那段历史,也知道那个“时任园区某位主管领导”是谁。
这个论断,很大胆。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开始凝固。
陈岩甚至能感觉到,从书记身上,正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终于,赵立冬翻到了第三部分——【向死而生:关于启动“休克疗法”的若干建议】。
“成立由市委主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