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啊……”
他讲那些坐在厂区花园里发呆的工人,他们不吵不闹,只是麻木地看着天,像一群等待着冬天来临,却找不到过冬粮食的蚂蚁。
陆远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画面感。他时而模仿着老厂长的叹息,时而学着工人们带着口音的自嘲。他的表演是如此投入,以至于说到动情处,眼眶竟微微泛红。
一旁的陈岩看得目瞪口呆。他跟了赵立冬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干部来汇报工作,有的慷慨激昂,有的诚惶诚恐,有的引经据典,但从没有一个人,像陆远这样,把一场工作汇报,变成了一场直击人心的独幕剧。
赵立冬一直沉默地听着,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已经坐直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但那轻轻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却停了下来。
当陆远讲完最后一个故事,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股沉重的“绝望”味道,仿佛真的从南山工业园飘了过来,萦绕在房间里。
“说完了?”赵立冬开口,打破了沉默。
“故事说完了,书记。”陆远抬起头,眼神里的沉痛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外科医生般的冷静和锐利,“现在,我们来谈谈‘病灶’。”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了办公桌侧面,仿佛这样能更好地让书记看清他指出的方向。
“报告里提到的所有数据,我都亲自核对过。园区管委会那份《白皮书》,号称‘产值连续三年稳中有升’,但他们没说,这增长是靠三家濒临破产的国企,从银行借来的过桥贷款堆出来的!左手倒右手,账面上是好看了,可每一分钱,都变成了悬在银行和市财政头上的刀!”
“他们说‘成功安置下岗职工五千余人’,但他们没说,所谓的‘安置’,就是把人一股脑推给劳务市场,每个月发三百块的最低生活保障!这不是安置,书记,这是遗弃!”
“还有那个‘花盆理论’!”陆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二十年前,我们有机会引进德国克劳斯的技术,彻底实现产业升级!就因为当时的主管领导一句‘我们南江市的工业基础,就像一个花盆,种不了参天大树,只能养养花花草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结果呢?二十年过去了,花盆还在,花早就谢了!现在这个花盆,成了一个巨大而华丽的墓地!”
他没有点吴副市长的名,但在赵立冬这个层面,这跟指着鼻子骂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赵立冬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似乎想用这股苦涩压下心头的震动。
“你的这些论断,很大胆,也很危险。”赵立冬放下茶杯,目光如炬,“你把问题归结于二十年前的一个决策,归结于某个人。你不觉得这太简单,也太片面了吗?”
这是一个陷阱。
如果陆远顺着杆子往上爬,开始攻击吴副市长个人,那他的格局就小了,动机也就不纯了。
陆远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近乎悲悯的神情。
“书记,您误会了。我提‘花盆理论’,不是为了追究某个人的责任,历史无法假设。我是想说,比错误的决策更可怕的,是错误的思想!是这种‘花盆思想’,像病毒一样,在这二十年里,感染了园区的每一任管理者!”
“他们不再想着怎么把花盆砸了,去更广阔的土地里种树。他们想的,是怎么给花盆描金边,怎么用塑料假花把它插满,好让路过的领导觉得,这里还是一片繁荣!”
“这才是病根!一个已经烂到了骨子里的思想僵化和责任缺失!”
这番话,瞬间将格局拉到了思想和体制的层面。
赵立冬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欣赏。这个年轻人,不仅有激情,有数据,更有超乎年龄的深刻洞察力。
“好,病根找到了。”赵立冬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摆出了一个谈判的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