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轻轻挂断，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陆远握着话筒，没有立刻放下，只是静静地站着。
窗外的阳光正好，将新区工地上那些高耸的塔吊轮廓勾勒得金光闪闪，一片欣欣向荣。可这片光明，此刻却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阴影所笼罩，让那片火热的景象显得有些不真实。
秘书小王站在一旁，心悬到了嗓子眼。他虽然没听到电话那头刘主任说了什么，但从书记挂断电话后那异乎寻常的沉默中，他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他看到书记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眼神深邃，像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让人无端地感到一阵寒意。
“书记……”小王斟酌着，小心翼翼地开口，“是省里……又出什么事了吗？”
陆远缓缓将话筒放回原位，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了的茶。
“钱立群，联合了七个厅局，成立了一个‘联合审查工作小组’。”陆远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小王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股怒火“噌”地一下就从心底窜到了头顶：“联合审查？他们想干什么？省委孙书记不是批示了‘不得掣肘’吗？他们这是公然对抗省委的决定！”
“不。”陆远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他们不是对抗，他们是在‘落实’。”
“落实？”小王彻底糊涂了。
“刘主任说，他们的旗号是‘主动上门，为新区的重大项目提供一站式的前期指导服务’。”陆远看着小王，眼神里带着一丝冷冽的清明，“你听听，这话说得多漂亮。我们不是掣肘，我们是来帮忙的。我们不是设置障碍，我们是来帮你提前排雷的。孙书记的批示，被他们用这种方式，曲解成了一柄可以随时向我们挥舞的剑。”
小王听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愤愤不平地说道：“这……这不就是耍流氓吗！那我们怎么办？再给孙书记写个报告，告他们一状！”
“然后呢？”陆远反问，“让孙书记为了我们，再去开个常委会，把七个厅长挨个骂一顿？甚至把他们都换掉？”
小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不可能。
“我们上次能赢，是因为我们拿出了一份比他们更周全的方案，我们站在了‘规则’和‘道理’的制高点上。”陆远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但这一次，他们学聪明了。他们不跟你讲道理，他们跟你讲‘专业’。国土规划，你比国土厅专业吗？环保标准，你比环保厅专业吗？消防规范，你比建设厅更懂吗？”
“这个‘联合审查小组’，就像一个由八个顶级专家组成的会诊团队。他们每个人，都可以用最专业的理由，对你的项目提出一百条‘修改意见’。你改还是不改？你不改，就是不尊重科学，就是对项目不负责。你改，一个项目，八个部门轮流提意见，等全部改完，两年都过去了。这叫‘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却能让你活活被拖死。”
陆远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破了小王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他这才明白，这个所谓的“工作小组”，比之前任何一次刁难都更加阴险，也更加无解。因为它披着一件“合法”、“合规”、“专业”的完美外衣，让你有苦说不出，有力使不上。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的车水马龙声，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陆远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了一个由无数根细线编织成的笼子里。这些线，每一根都叫“规则”，叫“程序”，叫“专业”。它们单独一根，脆弱无比，但当它们成千上万地交织在一起时，却能困住最凶猛的野兽。
他之前的每一次胜利，都像是在这个笼子的缝隙里腾挪闪躲，甚至利用这些细线，反过来绊倒了对手。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