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洞?今天得让它更破点,就像被树枝勾的。”
化妆师乐了:“您这细节比我们想得还全,我这就找剪刀剪个豁口,再用茶水泡泡,让布边发毛。”
道具组那边又有新动静——小李扛着个旧木箱过来,箱子上的铜锁锈得打不开,他用石头砸了两下,“哐当”一声,锁掉了,里面滚出几个玻璃瓶,瓶身上贴着“洋胰子”“生发油”的标签。“张导,这箱东西是王婶从她姥姥家翻出来的,说当年有钱人家才用这些。”
老张走过去,拿起个印着洋女人头像的生发油瓶子,对着光看了看,瓶底沉着点浑浊的液体。“这玩意儿好!就放梳妆台最上层,瓶身得斜着,像被人碰倒过似的。”他又捡起块胰子(肥皂),上面坑坑洼洼的,“这胰子啃得够狠,像被耗子咬过,正好——就放洗脸盆边,显露出日子过得糙。”
布置得差不多时,老张站在屋子中央环顾四周:墙上的日历缺了角,桌上的茶碗里还剩点残茶,窗台上的仙人掌歪歪扭扭,连墙角的蜘蛛网都特意留着半张——晨光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正好落在那本被林羽攥过的线装书上。
“各就各位!”老张举起喊话筒,“拍督军晨起惊梦那场!王叔你注意,刚醒过来得懵几秒,眼神涣散,然后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手得猛地抓紧床单,指节发白——对,就这股子后怕劲儿!”
场记板“啪”地拍下,王叔猛地从床上坐起,头发乱糟糟地炸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溜圆,却没焦点。他喘了半天才缓过神,目光扫过屋里的物件,当看到桌上那封请愿书时,突然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步冲到桌边,抓起请愿书就往怀里塞——手指抖得厉害,纸角都被捏皱了。
“停!”老张喊了一声,“林羽你们几个,探头探脑的幅度再大点!别跟做贼似的,得带着点急——知道里面不对劲,又不敢闯进去,那股子焦灼劲得出来。”他示范着往门里瞟了一眼,脖子往前伸,肩膀耸着,“就这姿势,再加点脚来回蹭地的动作,声音别大,沙沙响就行。”
重拍时,林羽他们果然放得开了——小周的窝头快攥成了渣,林羽的书角被手指捻得起了毛,几个女生的辫子歪在一边,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王叔在屋里听见动静,手忙脚乱地把请愿书藏进床板缝里,藏完还拍了拍,像是怕它自己跑出来。
“好!这条过了!”老张满意地喊,“休息十分钟,下一场拍学生们在巷口等消息,注意啊,都冻得缩着脖子,跺着脚——晨雾里待久了,那股子寒气得透出来!”
大家往休息区走时,王叔揉着冻得发红的脚踝笑:“这地板是真凉,踩上去跟踩冰似的。”
“的就是这凉劲儿!”老张跟在后面,手里还拎着那盏马灯,“当年没暖气,冬天的屋子比外面强不了多少,穿双薄底鞋,踩地上能冻得直跳。”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午拍巷战戏,道具组把那几个破筐子搬到巷口,里面装点烂菜叶,再扔只破碗——越狼狈,越见真章。”
林羽啃着剩下的半个窝头,听着老张念叨,忽然觉得这片场像个装满了故事的旧匣子,那些磨破的衣角、啃剩的窝头、带灰的马灯,都是打开过去的钥匙。晨雾慢慢散了,阳光越来越亮,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可想起刚才戏里的情节,心里又沉甸甸的——大概,这就是拍戏的滋味吧,又暖又沉,像杯掺了点苦的玉米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