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鲁阳城外,南阳军大营。
营火点点,如将熄之瞳,在刺骨寒风中挣扎明灭。
中军帐内,牛油灯焰猛地一爆。
光影跳动间,将甘宁的身影猛地拉长、扭曲,如鬼魅般映在帐布之上。
案头摊开着白日血战的伤亡名录,新鲜墨痕,像刚刚凝固的暗血。
甘宁指节沉闷地敲击着桌案,声声似铁石相击。
眉间沟壑深锁,刻满阴郁,思绪不由自主溯回过往:
那江风猎猎,锦帆翻飞的日子何等快意!
领着几百热血儿郎,纵横水路,劫掠豪富,散财济贫,自在逍遥。
偏被张咨那厮围了湖口……
想起当初张咨招降时的嘴脸,甘宁心底腾起一股寒意。
又是许诺高官厚禄,又是暗中以水军围寨相逼,这才“暂栖”于南阳。
可这大半年随侍张咨身侧,他已看得分明:
张咨此人眼高于顶、偏激易怒、贪慕虚名、睚眦必报,更是暗中大肆敛财,与当初承诺相去甚远。
哪里是存雄图大略之主?
今日自己在鲁阳城下折了五百余锐卒,竟未能撼动区区一个鲁阳小县!
想到张咨那张阴鸷的脸,甘宁心头一沉——那厮岂会轻饶自己?
“禀将军!袁福求见!”
帐外亲兵声音压得极低。
“进。”
甘宁声音低沉,带着鏖战后的沙哑。
袁福佝偻而入,如同幽灵滑过地面,扑跪于地,气息急促:
“将军!祸起萧墙!大祸矣!”
甘宁鹰目如电,审视着这老儿夸张的姿态,心头疑云掠过:
“何事惊慌?”
袁福双手微颤,自怀中捧出一块污黄布片,高举过顶:
“小人…小人冒死于溃军中截得此物!”
甘宁瞥了袁福和他手里的布片一眼,心中暗忖道:
截获?乱卒之中?这老儿腿脚如此麻利?布片虽脏,字迹却清晰,莫非是贼喊捉贼?但此刻深究反乱军心...
接过布片后,他借着灯火看去:
南阳猛虎化犬逃,
城头插标卖首嚎。
甘为阉宦门下奴,
他日悬颅万人嘲!
目光触及“阉宦门下奴”,一股混杂着暴怒与不屑的火焰在甘宁眼中腾起!
白日刘俊城头那声震四野的“攀附阉党爪牙”之斥尚在耳畔。
此谣更是赤裸裸的侮辱!
他锦帆甘宁,纵横江海,快意恩仇,何曾受过这等腌臜污蔑!
此谣传开,帐下追随多年的兄弟如何看他?岂不寒了军心?!
“砰!”
甘宁丢去手中布条,一掌拍在案上,怒极反笑:
“好个刘俊!竟泼此等脏水?!端的是下作!”
袁福伏地叩首,嗓音嘶哑如蛇嘶:
将军明鉴!此谣直斥您为,歹毒至极!
军中若传,袍泽纵不言,岂无心疑?众口铄金啊!更甚者——
他偷眼瞥向甘宁,声如淬毒之针,
张太守性烈清高,最恶阉宦污名。
若闻此谣...怕比兵败更令其震怒。届时将军前程...
言未尽而意已彰。
甘宁握着布片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
袁福这番话,如同冰冷的水浇在怒火之上,激出另一种寒意。
以张咨那偏激易怒的性子,若知自己因攻城不利而牵连他一同受此“污名”,那滔天怒火…
“刘——俊!”
甘宁从齿缝中挤出这个名字,杀意滔天!
但怒火之下,清明犹存。
此等下作谣言,必是那厮手笔。
但关羽守城如铁,白日折损的弟兄还少吗?再攻,不过是送死!
袁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