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渊拄杖向前挪了几步,离御案更近了些:“老臣在。”
“你刚才想说只忧漠北王…”景和帝睁开眼,看着他,“现在,他反了。你还忧什么?”
谢文渊沉默了片刻,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中低低回荡:“老臣忧的是,陛下看到了漠北的烽火,却未必看到了身后的冷箭。赵元庚经营漠北二十年,根深蒂固,朝廷之中,难道就无人与他暗通款曲?此番起事,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恰在陛下……圣体欠安之时。”
景和帝瞳孔微微一缩。
谢文渊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老臣还忧,烽火既起,各地手握兵权的都督、总兵,又有几人会真心王事,几人会隔岸观火,甚至……几人会心生妄念,欲效仿那赵元庚?”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龙椅上的病人,看到更远的祸患:“陛下欲调镇西将军东进,李卫将军忠勇毋庸置疑,可西疆防务又交由谁?若是南境、东海的异族此时趁虚而入……这天下,便是四处漏风的破屋了。”
景和帝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龙椅扶手上的金漆,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还有,”谢文渊微微一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八百里加急报来的是漠北反讯。但据老臣所知,今日清晨,似乎另有一道来自玉门关的六百里加急送入京中,却被…拦在了兵部衙门之外,未能直达天听。”
景和帝猛地抬起头:“玉门关?北狄那边又闹事了?”
谢文渊缓缓摇头:“送信的是个边军小校,浑身是伤,只反复嘶喊‘大捷’、‘五十城’、‘楚骁’……而后便力竭昏死。兵部右侍郎崔岑以军情未明、恐惊圣驾为由,将其扣押核查。”
“楚骁?”景和帝眉头紧锁,搜索着记忆,“那个……一年前朕亲点武状元,扔去边军磨砺的小子?”
“正是。”谢文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陛下,漠北反叛是惊雷,但这道被按下的边关捷报或许会是另一场风暴。”
景和帝靠在椅背上,久久不语,只有指尖敲击扶手的细微声响,在空旷的大殿里一下下响起,计算着人心,也计算着这摇摇欲坠的江山。
与此同时,兵部衙门口,一名穿着边军制式皮甲、风尘仆仆的亲兵被两名按刀守卫拦在了门外。
“军机重地,闲人免进!”守卫冷着脸喝道。
那亲兵脸上混着血污和沙尘,嘴唇干裂,眼中满是血丝,却挺直了脊梁,声音沙哑却强硬:“我乃玉门关守将楚骁将军麾下亲卫!有紧急军情需面呈尚书大人!延误了军机,你们担待得起吗?!”
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语气稍缓:“尚书大人正与诸位堂官商议要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你有何军情,可按流程递交通禀。”
“通禀?我怕是递不到尚书案头!”亲兵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封被汗水浸得发皱的信函,信封上赫然带着暗红的火漆印记,“这是楚将军亲笔所书,关乎北线五十城归属!八百里加急送不到,我亲自来了!今日若见不到尚书,我便闯进去!”
他作势欲冲,守卫立刻按刀上前,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何事喧哗?”一个阴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兵部右侍郎崔岑踱步而出,四十余岁年纪,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里带着惯常的倨傲和审视。他目光落在那亲兵身上,尤其是他手中那封火漆信函上,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亲兵见来了大官,立刻高举信函:“卑职玉门关楚将军麾下,有重大捷报需面呈尚书!”
崔岑缓缓走下台阶,并未去接那封信,只是淡淡道:“楚骁?就是那个擅启边衅、无令挥军的狂徒?北狄势大,坚守尚且不易,何来捷报?莫非是杀良冒功,虚报战果,欲搅乱朝局?”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带着冰冷的质疑。
亲兵脸色瞬间涨红,额角青筋暴起:“崔侍郎!我等弟兄在边关浴血搏杀,收复故土!将军亲冒矢石,阵斩狄酋万夫长!这才夺回五十城!你安敢在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