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小城的夜晚,并非总是宁静祥和。当白日的喧嚣散去,另一种秩序便开始主宰街头巷尾。负责这夜间秩序的,除了偶尔巡逻的兵丁,便是那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提醒时辰、驱散邪祟的巡夜僧人。
在这些僧人中,有一个法号慧海的和尚,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生得身材高大,面色黝黑,一双眼睛时常半开半阖,偶一睁开,便透出一股与身上袈裟不甚相符的精明与世故。他挂单在城外不远处的观音庵,因有些力气,又“自愿”承担了城中一片区域的巡夜之责。庵主见他似乎勤恳,也就由他去了。
然而,这慧海和尚,却并非是个六根清净的佛门弟子。他本是邻县一个破落子弟,早年也曾读过几天书,却耐不住寒窗清苦,转而习武,又吃不得那般辛苦,最终好勇斗狠,惹下事端,为了躲避仇家和对头,才不得已削发为僧,暂避风头。佛门对于他,不过是个遮风避雨的避难所,而非心灵的归宿。他虽日日诵经念佛,敲击木鱼,心中却从未放下对红尘俗世的贪恋,尤其是对钱财与女色的欲望,如同暗火,从未熄灭。
巡夜对于他而言,是个美差。不仅可以免去庵中清晨早课之苦,更重要的,是给了他窥探这座城池夜间秘密的机会。哪家丈夫晚归,哪家妇人偷闲,哪家商铺忘了上门板……他都暗暗记在心里。他尤其爱往那富户聚居或是有些名声的宅院附近转悠,幻想着能发现些不为人知的财路或是艳事。
刘家屠户的富有,以及其女玉兰的美貌,慧海早有耳闻。他巡夜路径,本就经过刘家楼下。自从玉兰及笄之后,偶有一次深夜,他瞥见楼窗未关,烛光映出玉兰朦胧的身影,虽只是惊鸿一瞥,却已让他心旌摇荡,邪念暗生。此后,他每每巡至此处,总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仰头望向那座绣楼,希望能再睹芳容,甚至生出些龌龊的妄想。他也曾隐约听过一些关于楼上传出男子声音的风言风语,但并未深信,只当是旁人嫉妒刘家女儿的污蔑之词。
这一夜,月黑风高,乌云掩住了星月之光,四下里一片晦暗。慧海照例敲着木鱼,拖着悠长的调子念着佛号,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更添几分凄清。快到刘家楼下时,他习惯性地抬头望去,却见楼窗紧闭,并无异常。他有些失望,正欲低头前行,目光却被楼下一道隐约的白影所吸引。
那是什么?他停下脚步,眯起眼睛仔细观瞧。只见一条白色的布带,从楼窗缝隙中垂落下来,下端几乎触及地面。夜风吹拂,那布带轻轻晃动。
“莫非是这刘家白日晾晒衣物,忘了收回?”慧海心中暗道。他走近几步,借着微弱的天光打量那白布,质地似乎不错,像是上好的棉布。“哼,刘屠户倒是阔气,这等好布,竟随意悬在窗外。”一个贪念瞬间涌上心头:顺手牵羊,将这布拿走,或许能做件僧袍的里衬,或是换几文酒钱。
想到这里,他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地走到楼下,伸手便去拉扯那白布,想将其拽下来。然而,他刚一用力,却感到布条上传来一股向上的拉力!似乎楼上也有人正握着布条!
慧海吓了一跳,急忙缩手,心脏“咚咚”直跳。但他毕竟是个机警狡猾之人,瞬间便明白过来。这哪里是遗忘收回的晒布?分明是楼内之人与外界联络的暗号!联想到之前听到的流言,他立刻断定:这必是那刘家小姐与人私会,以此布牵引情郎上楼!
想明白了这一节,慧海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一股邪火“腾”地一下从心底窜起。好啊,平日里装得冰清玉洁,原来暗地里行此苟且之事!既然那穷秀才睡得,我慧海为何睡不得?一个更加恶毒而大胆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何不将计就计,冒充那张文,趁机上楼?若那女子从了,便是天赐的艳福;若是不从……他摸了摸腰间暗藏的一把用来防身的短小戒刀,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在这黑暗的掩护下,他内心的恶念迅速膨胀,压过了仅存的一丝对佛法的敬畏。
他站在楼下阴影里,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一方面,是自幼听闻的“善恶有报”的训诫,是身为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