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令他愈发惊讶的是,张翠花虽然读书不算极多,也缺乏系统的训练,但悟性极高,常常能跳出章句的束缚,提出一些清新独到的见解。她的观点不似一般迂腐书生那般陈腐,带着女性特有的细腻和直觉,往往能直指文心,给他带来不小的启发。
例如,谈到陶渊明,陆文轩多欣赏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逸闲适,而张翠花却更能体会其“不为五斗米折腰”背后的无奈与坚守,认为其诗文在平淡冲和之下,潜藏着巨大的精神力量。
这种精神层面的交流,是陆文轩从未有过的体验。以往他与同窗好友谈诗论文,多是切磋技巧,比拼辞藻,或是探讨经义,以求科举晋身。而与张翠花的交谈,却更像是一种心灵的碰撞与共鸣。他不必刻意炫耀才学,不必拘泥于章法格式,可以自由地抒发自己的真实感受,而对方总能理解,甚至能引申出更深的意蕴。
他逐渐发现,张翠花那平凡甚至丑陋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个丰富、聪慧而善解人意的灵魂。她的内在才华与智慧,如同被厚厚的泥沙掩盖的明珠,在他日复一日的忽视和偏见之下,默默无闻。而如今,当他终于拂去那些尘埃,才惊觉这颗明珠所散发出的温润光泽,是如此动人,如此吸引他靠近。
他开始期待每日与她交谈的时光。他会将自己新写的诗文拿给她看,听取她的意见;会在茶余饭后,与她一同品读前人佳作,分享彼此的心得。张翠花的存在,不再仅仅是一个照顾他起居的“丑妻”,更成了一个可以与他精神对话的“知己”。
一种微妙的情愫,在日复一日的诗文唱和与心灵交流中,悄然滋生。陆文轩看张翠花的眼神,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厌恶与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日渐增长的欣赏、尊重,甚至是一丝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依赖与眷恋。
原来,与一个灵魂相契的伴侣谈论风月,探讨古今,远比独自面对一个徒具美貌、却无精神交流的“木头美人”画像,要充实和快乐得多。他开始真正懂得了“知音”二字的含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