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春秋战国时期,列国纷争不休,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不仅明面上的刀光剑影从未停歇,暗地里的谍影诡谲更是无孔不入。毗邻两国边境,有一座名为“安邑”的古城,它本应因地处要冲而繁华,此刻却因连年的拉锯战事,显得格外萧条与死寂。城墙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默默注视着一切。
已是子夜时分,万籁俱寂,连犬吠声都听不见。就在这时,临近郊野的古城侧门,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一条狭窄的巷弄里闪出。他身着深色麻布短衣,身形矫健,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狸猫。他并未立刻行动,而是紧贴着冰冷的土墙,机警地环顾左右,耳朵微微耸动,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确认四下无人,连巡夜的更夫都未曾经过后,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散去。
他略微辨别了一下方向,随即压低身形,朝着古城西南方那片荒芜的坟场疾步而去。那里,是安邑城埋葬无名尸、穷苦人家以及战时阵亡兵卒的地方,平日里除了清明寒食,几乎人迹罕至,唯有乌鸦的啼叫和疯长的野草为伴。
不多时,他便已置身于坟场之中。嶙峋的墓碑东倒西歪,有些已然残破,上面爬满了青苔。夜风穿过坟茔间的空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仿佛无数亡魂在低声絮语。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腐草的味道。此人显然对此地并不陌生,他步履匆匆,目光锐利地在一个个坟头间扫过,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特定的目标。他的脚步在几个旧坟前略有停留,但很快又继续移动。
最终,他在一座明显是新堆不久,泥土尚且湿润,连墓碑都只是一块简陋木牌的坟茔前,停下了脚步。他再次警惕地回望来路,黑暗中只有磷火(俗称鬼火)在远处飘荡。他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双手开始在新坟的根部及周围的草叶间急切地摸索。泥土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他的动作既快且轻,生怕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
突然,他的指尖在几块看似随意摆放的碎石下,触到了一个约莫拇指指节大小、表面光滑的硬物。他心中一动,小心地将那物件抠了出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清那是一枚蜡丸,颜色灰黄,与周围的泥土几乎融为一体,极难被发现。蜡封完好,显然未被雨水或虫蚁破坏。
还未来得及细看蜡丸是否有特殊标记,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丝极轻微的、仿佛是鞋底摩擦砂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脸色微变,毫不犹豫地将蜡丸塞入怀中贴身藏好,然后迅速用脚将摸索过的痕迹抹平,起身,按着原路,更加小心翼翼地向村口返回。他的心跳有些加速,但步伐依旧稳定,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眼看村口的轮廓已在黑暗中显现,再穿过一片稀疏的树林便能回到安全的藏身之所,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然而,就在他一只脚踏入林间小道的瞬间——
“呼啦——!”
周遭猛然间火光大作!数十支松明火把如同从地底冒出一般,瞬间将他前后左右的所有去路照得亮如白昼!喧嚣声、脚步声、甲胄碰撞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数十条身着官服、手持兵刃、高举火把的人影从树林、土坡、草垛后蜂拥而出,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将他死死困在中央。跳动的火焰不仅驱散了黑暗,也清晰地照亮了他脸上那瞬间褪尽血色的、惊恐万状的脸庞。
为首一人,身着青色官袍,腰佩铜印青绶,面容精干,眼神锐利如鹰,嘴角噙着一丝早已料定的讥讽笑容。他排众而出,缓缓踱步上前,目光如刀子般刮过被围之人的脸。
“鲁子尧,深夜至此,荒郊野岭,不去行你的医道,反而往返于阴森坟地,有何贵干呢?”来人正是安邑城的县丞,司空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官威和寒意。
那个被唤作鲁子尧的男子,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拱手道:“原……原来是司空大人。惊扰大人了,实在是罪过。晚生……晚生只是近日感觉有些血脉不通,筋骨酸胀,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