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的。他的食欲逐渐恢复,睡眠变得安稳踏实,那个纠缠他多日的噩梦再也没有出现过。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深陷的眼窝慢慢充盈起来,黯淡的眼神重新焕发出光彩。力气也一点一点地回到他的身体里,从能自己下地走路,到能轻松地提起水桶,再到能重新挥舞斧头劈柴……他就像一棵经历过严冬摧残的老树,在春风暖阳的抚慰下,重新抽枝发芽,焕发出勃勃生机。
村里关于“借命”风波的议论,也渐渐平息下去,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一则带着敬畏的谈资。
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
然而,大约在柳郎中死后半个月的一个夜晚,憨柱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朦胧的、流动的白色雾气之中,四周寂静无声,温暖而祥和。然后,雾气微微散开,两个人影缓缓向他走来。
走在前面的,正是柳郎中。但他不再是那副风尘仆仆、愁苦阴鸷的模样,他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青色长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平和而释然的笑容。而跟在他身边,轻轻挽着他手臂的,正是照片上那个笑容温婉的女子。她依偎在柳郎中身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他们走到憨柱面前,停了下来。柳郎中松开妻子的手,面向憨柱,神色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铁柱兄弟,”柳郎中的声音清晰而温和,不再有丝毫怨毒和疯狂,“多谢你,当时点醒了我。也……对不起,我差点害了你。”
他直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眼中满是柔情,继续说道:“我没能借你的命,但我走得很安心。因为,在下面,我找到了她。我们也找到了那个害她的畜生,他……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最后,他目光真诚地看着憨柱,说道:“你的命,我没借,也借不走。现在我明白了,并非仅仅因为你命格硬,阳气旺。更是因为你的心里,有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叫做‘正气’。邪术再诡,也近不了身,侵不了心。”
说完,他对憨柱再次微笑点头,然后与妻子相视一笑,两人手挽着手,转身缓缓走入那白色的雾气深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憨柱猛地从梦中惊醒。
窗外,月华如水,万籁俱寂。他坐在床上,回味着刚才那个清晰无比的梦境,心中没有一丝恐惧,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和释然。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暖暖的,充满了力量。
第二天,憨柱独自一人来到了村外,找到了埋葬柳郎中的那个荒坡。他没有立碑,但记得位置。他在坟前,将那张泛黄的照片,以及之前悄悄留下的一点点那碗邪术血水的干涸痕迹(已用符纸包裹),一同深深地埋入了土里。他还带来了些纸钱,点燃了,看着青烟袅袅升起,融入天空。
“柳先生,尊夫人,安心去吧。”他在心中默默说道。
一阵微风吹过,拂动他额前的发丝,温柔而清凉。
他知道,这一切,真的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