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逐渐聚焦,终于看清了守在床边的人。那张刻骨铭心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担忧、疲惫和未干的泪痕,正无比真实地出现在她的眼前。不是梦?不是幻觉?他真的在这里?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她依旧胀痛的大脑——陈国平那恶毒的电话、暴雨中的狂奔、泥泞的三轮车、青龙山上骇人的枪声、撞向肖霄的瞬间、额头的剧痛和无边的黑暗……
“肖……肖霄?”她虚弱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沙哑,“真的是你?你……你没受伤?那些坏人……”她的眼神瞬间变得焦急,挣扎着想坐起来查看他是否安好。
“别动!快躺好!”肖霄急忙按住她,心如刀绞,“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警察及时赶到,那些坏蛋全被抓起来了!是你……是你救了我……”他的声音再次哽咽。
确认他安然无恙,苏晨紧绷的神经才猛地松懈下来,身体重新软倒在枕头上,但目光却依旧死死地看着他,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迅速浸湿了鬓角的纱布。
“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她反复喃喃着,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被更汹涌的情绪所淹没。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多年的分离、误解、苦苦寻找、暗中守护、以及那场刚刚经历的生死劫难,像一道深深的鸿沟,又像一条无形的、紧紧缠绕彼此的绳索。
终于,苏晨吸了吸鼻子,泪水流得更凶,她望着天花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破碎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对不起……肖霄……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不是故意不找你……不是故意瞒着你……我……”
“别说了,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些再说……”肖霄心疼地打断她,握住她冰凉的手。
“不!让我说!让我说……”苏晨却固执地摇头,泪水涟涟,“再不说……我怕我又没勇气了……我怕这又是一场梦……”
她断断续续地、泣不成声地,开始讲述那段被尘封的、浸满了泪水和绝望的往事。
“当年……你走后……我才发现……我有了晓梦……”她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孤立无援、天崩地裂的时刻,“我吓坏了……想尽办法给你写信……可是一封封都石沉大海……后来才知道……是我妈……她截了你的信……也拦了你的回信……她怕……怕有了孩子拖累我……更怕影响我找个‘好人家’……”
肖霄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捶了一下,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指节泛白。虽然早已猜到几分,但亲耳听到,依旧痛彻心扉。
“后来……晓梦要出生了……我妈把我赶出家门……是林小雅和赵阿姨偷偷帮我……我才在亭子间里……生下了她……”她的声音充满了生产的痛苦和孤苦无依的恐惧,“那么小……那么软……我抱着她……不知道明天该怎么活……”
“我到处做零工……背着晓梦扫过大街、糊过纸盒、洗过堆积如山的脏衣服……手指泡得发白溃烂……冬天没有煤球,抱着晓梦冻得整夜睡不着……晓梦发烧……我抱着她跑遍医院……跪下来求医生先治病……”她诉说着那些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割在肖霄的心上,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我不是没想过找你……可我找不到……地址变了……谣言说你已经在那边扎根……结婚了……我……我不敢信……又不甘心……”她痛苦地摇着头,“后来……陈国平出现了……他假装好心……帮我妈联系医院……垫付药费……然后……然后就拿晓梦威胁我……说我要是敢离开……敢找你……他就让晓梦消失……”
她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我害怕……肖霄……我真的好害怕……晓梦是我的命……我输不起……我只能顺从他……敷衍他……我每天都在盼着你回来……又怕你回来被他伤害……我看到你回来了……在厂门口……我好想冲过去……可是我不敢……我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