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大队现在叫胜利村。年轻力壮的后生、姑娘,大多都跑出去打工了,去哈尔滨,去大连,还有跑得更远的,像你当年一样,往南边去了。村里剩下的大多是老弱妇孺,地呢,倒是还在种,可也就是种点口粮,零散着养点牲口,不成规模,也卖不上好价钱。村小学的房子,还是你们当年知青帮着盖的那几间土坯房,去年冬天雪大,差点塌了一角,幸亏发现得早……老师也留不住,有点门路的都想办法调走了。孩子们上学,难啊……”
信纸上的字迹,在这里似乎有些潦草,透露出书写者内心的焦灼与无奈。
“我晓得,你现在是大忙人,事业做得那么大,时间金贵。我写这信,也没别的啥大事,就是……就是想问问,你啥时候要是有空,能不能……回咱这第二故乡来看看?看看咱这黑土地,看看还在村里的这些老乡亲们?大家伙儿……都挺想你的。李卫东那小子,要是也能一起回来,就更好了!咱们这儿,虽说穷,没啥好东西招待,但新鲜的小米、新磨的玉米面、自家腌的酸菜管够!就是……就是想跟你唠唠,看看能不能,也给咱这村子,指条明路……”
信的末尾,是老支书有些颤抖的签名和日期。
肖霄久久地凝视着这两页薄薄的信纸,指尖感受着纸张粗糙的纹理,仿佛能触摸到那片黑土地的质感。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转过身,再次面向窗外。但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聚焦于眼前繁华的都市景象,而是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投向了那片遥远而熟悉的、广袤而沉郁的黑土地。
他看到的不再是高楼大厦,而是无边无际、在秋风中摇曳着枯黄秸秆的玉米地,是那低矮的、冒着袅袅炊烟的土坯房,是村口那棵标志性的、枝干虬曲的老榆树,是冬天那能把人鼻子冻掉的、刀子似的白毛风,是春天翻地时那沉甸甸的、粘在鞋底甩不掉的黑泥,是夏夜星空下,和知青们、和老乡们围坐在打谷场上,听着蛙鸣虫唱,聊着渺茫未来的那些夜晚……
还有李红梅。那个同样来自上海,性格倔强,眼神明亮,最终却将生命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下的姑娘。她的坟茔,就在村子后山的那片白桦林边吧?这么多年了,自己只在刚回城那几年,偶尔托人捎去一点祭品,后来世事纷扰,寻觅苏晨晓梦,商海浮沉,竟渐渐去得少了。一种深切的愧疚感,像细细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
苏晨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她看着丈夫宽厚的背影,看着他微微耸动的肩膀,便知道这封信,触动了他心底最深处、最柔软的那根弦。她轻轻走过去,将手温柔地放在他的臂弯上。
“是……当年插队地方来的信?”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理解与抚慰。
肖霄深吸一口气,将信纸递给苏晨,声音有些沙哑:“你看看。是老支书写来的。”
苏晨接过信,仔细地阅读起来。她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蹙。读完,她将信纸轻轻折好,放回书桌,然后双手握住肖霄的手。他的手心有些凉。
“他们……过得还是不容易。”苏晨轻声说,她的眼前仿佛也看到了信中所描述的那个日渐凋敝的村庄,“老支书是真心实意盼着你回去看看。”
“是啊,”肖霄终于转过身,眼中带着复杂的光芒,有追忆,有感慨,更有一种难以释怀的责任感,“我离开那里,回到上海,抓住了时代的机遇,拥有了现在的一切。可他们,还留在那里,守着那片土地,日子却……尤其是孩子们,上学都成了问题。那校舍,当年我们还是小伙子的时候,一起脱土坯,上梁,苦是苦,可干得热火朝天,觉得是在为‘建设新农村’出力……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它还在用,而且快要塌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责与无力。
“这不能怪你,”苏晨握紧了他的手,目光坚定而温柔,“时代的大潮,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老支书信里也说,看到你成功,他是高兴的。”
“可是晨晨,”肖霄看着妻子,眼神里流露出少有的迷茫和寻求认同的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