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第一缕惨淡的冬日阳光艰难地穿透糊着塑料布的窗户,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投下几道昏黄的光柱时,肖晓梦已经醒了。不是因为寒冷——虽然屋内温度依旧很低,呵气成霜——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混杂着期待与紧张的悸动,在她年轻的心房里轻轻敲击。今天,她要去村小学,不是作为参观者,而是想要为那些孩子们做点什么。
早饭时,她向父母和老支书提出了这个想法。老支书王铁山愣了一下,随即那布满沟壑的脸上绽开一个近乎灿烂的笑容,连声说:“好!好啊!晓梦闺女有这份心,太好了!娃娃们肯定高兴!张老师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去搭把手,再好不过了!”他看向肖霄和苏晨,眼神里满是赞许。
肖霄看着女儿,目光深邃而温暖。他能感觉到,这次重返黑土地,对晓梦的冲击是巨大的,她正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去触摸和理解父辈的过去,以及这片土地的现在。他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去吧,注意安全,多穿点,教室里肯定冷。”
苏晨细心地帮晓梦整理好围巾,柔声叮嘱:“孩子们可能怕生,慢慢来,别着急。你爸爸当年在这里,也教过孩子们认字画画呢。”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温柔连接。
晓梦用力点了点头。她背上了自己带来的双肩包,里面装着她所有的素描本、几盒彩色铅笔、一盒蜡笔,还有一些从上海带来的、包装精美的糖果。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柴火味的空气,跟着老支书,走向村子东头那几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
越靠近学校,那种破败感就越发刺目。墙体上巨大的裂缝像是丑陋的伤疤,窗户上遮挡的破木板和塑料布在寒风中发出无助的哗啦声。院子里那根锈迹斑斑的旗杆,孤零零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参差不齐的、带着浓重乡音的读书声,从那危房里传出来,在寂静的村庄上空顽强地飘荡。
老支书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劣质煤烟和孩子们身上气息的、难以形容的味道扑面而来。晓梦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但随即,她强迫自己适应。
教室里的景象,让她瞬间钉在了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所谓的教室,昏暗而逼仄。墙壁是斑驳的土黄色,许多地方的墙皮已经大片剥落。屋顶低矮,能看到裸露的、黑黢黢的椽子和苇箔,几缕天光从破损的茅草屋顶缝隙里漏下来,照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上。窗户几乎起不到采光的作用,室内全靠挂在房梁上的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照明,灯线上挂着厚厚的蛛网。
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挤在几张破旧不堪、桌面上布满刻痕和污渍的长条木桌后。他们穿着各式各样、明显不合身且脏旧的棉袄,脸蛋大多冻得通红,甚至有些皴裂,像粗糙的苹果皮。脚上的鞋子也多是破旧的棉鞋或胶皮乌拉,沾满了泥雪。此刻,他们正仰着头,跟着讲台上那位佝偻着背、戴着破旧眼镜的老者——张老师,大声地念着课文。他们的眼神,有的专注,有的茫然,有的则带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早熟和沉寂。
看到老支书带着一个穿着光鲜、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陌生姐姐进来,读书声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好奇、怯生、带着一丝畏缩,齐刷刷地投向了晓梦。那些目光纯净得像山泉,却又带着一种被贫困和环境束缚住的瑟缩,让晓梦的心尖锐地疼了一下。
张老师停下讲课,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看清来人后,脸上露出温和而略带歉意的笑容:“老支书来了,这位是……”
“这是肖霄家的闺女,晓梦,从上海来的大学生!她想来给娃娃们上上课,教他们画个画啥的。”老支书洪亮地介绍道。
孩子们听到“上海”、“画画”这些字眼,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光彩,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他们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教室里响起一阵兴奋的嗡嗡声。
晓梦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涩和内心的震动,走上前,对着张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