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余温尚未完全褪去,御花园西侧的演武场已褪去积雪覆盖的沉寂。残雪在暖阳下消融殆尽,只在墙角树根处凝着些许湿冷的冰碴,被风卷起的细沙混着草芽的青涩气息,在开阔的场地上轻轻流转。场边的柳树抽了嫩黄的新芽,枝条垂落如帘,偶尔有几只麻雀落在光秃秃的箭靶上,啄食着不知是谁遗落的谷粒,又被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惊得扑棱棱飞起,掠过湛蓝的天际,留下几道转瞬即逝的翅影。
演武场的围栏外,几名内务府的太监早已收拾妥当。崭新的牛角弓按尺寸依次排放在朱红长案上,箭囊里插着簇新的羽箭,箭羽是上好的雁翎,泛着油亮的光泽,箭簇打磨得锋利无比,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三匹毛色鲜亮的小马被拴在汉白玉拴马桩上,皆是御马监精心挑选的温顺品种,鞍鞯齐备,银质的马镫雕琢着缠枝莲纹,在阳光下碎成点点金辉。小太监们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目光时不时瞟向入口处,神色间带着几分拘谨,静静等着三位阿哥到来。
不多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率先响起。五阿哥永琪身着宝蓝色暗纹箭袖马褂,玄色长裤束在白色长靴中,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虽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已褪去了孩童的嬉闹顽劣,眉宇间带着几分愉妃海兰悉心教导的沉稳。他步履稳健地走进演武场,身后跟着贴身太监小祥子,小祥子双手捧着一方紫檀锦盒,盒身雕着繁复的云纹,里面是永琪惯用的一把紫檀弓,弓身浸过桐油,泛着温润的光泽。
“五阿哥吉祥。”值守的太监们连忙躬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透着几分敬畏。
永琪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场中的布置,眼神清明,声音清朗如泉:“都备妥了?”
“回五阿哥的话,弓箭马匹都已按您的吩咐备妥,皆是温顺易驯的款,绝不敢伤着两位小阿哥。”领头的太监躬着身子回话,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五阿哥是皇上看重的皇子,愉妃又素来谨慎,这事半点马虎不得。
永琪点点头,迈步走到拴马桩旁,伸手抚了抚其中一匹枣红色小马的鬃毛。鬃毛柔软顺滑,马儿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这马性子最是平和,是额娘海兰特意让人从御马监挑来的,专为教六弟和八弟骑射所用。他想起前日额娘私下叮嘱的话:“骑射是皇子本分,教弟弟们是应当的,但切记不可太过张扬,更不可在人前显露争强好胜之心,皇上最不喜皇子们攀比逞强。再者,八阿哥刚没了额娘,又刚入阿哥所,你多照拂着些,别让他觉得孤单。”想到这里,永琪心中便多了几分谨慎与温和。
正思忖间,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断断续续的笑声。六阿哥永瑢来了,他穿一身月白色箭袖,领口绣着淡雅的兰草纹,腰间系着同色玉佩,走路时玉佩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手里没按规矩带弓箭,反而攥着一本摊开的画册,边走边低头看着,时不时用指尖在画册上轻轻描画,全然没注意脚下的路,险些被场边的石子绊倒。
“六弟,仔细脚下。”永琪出声提醒,语气中带着几分兄长的关切。
永瑢猛地抬头,看到场中的永琪,脸上露出腼腆的笑,连忙合上画册塞进身后小太监手里,快步走上前,拱手道:“五哥,我来晚了?”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的软糯,眼神清澈如溪,看向永琪时满是亲近与依赖。
“刚到不久。”永琪看着他,想起娴贵妃甄嬛那日对额娘海兰说的话,心中了然。永瑢的心思从来不在骑射功课上,那双眼睛里装的都是山水花鸟,是笔墨丹青,比起拉弓射箭,他显然更愿意对着一方宣纸描摹天地万物。
永瑢走到拴马桩旁,打量着那匹给他准备的白马,眉头微微蹙起:“这马看着是温顺,就是不知跑起来稳不稳……我前日画《春郊试马图》,还想着要是能亲眼看看骏马奔腾的模样,画出来定是更传神些。”说罢,他的目光又飘向了场边的柳枝,琢磨着那嫩黄的新芽该用怎样的笔触才能尽显娇嫩。
永琪闻言,忍不住笑了笑,语气温和:“今日先学基础,往后熟练了,再带你看真正的骏马。骑射是皇子的必修课,六弟虽醉心书画,也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