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的庭院里,马头琴的余韵似绕着廊柱不肯散去,带着蒙古草原特有的苍凉与悠扬,在初夏的微风中渐渐淡去。颖贵人巴林湄渃正对着菱花铜镜细细端详鬓边的红宝石银簪,那宝石被银花簇拥着,在光影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恰如她眼底未散的傲气。宫女阿宝轻手轻脚地迈进殿内,青缎裙摆扫过地面无声,脸色却透着几分难掩的惶恐,仿佛揣着千斤重的心事。
“主儿,内务府来人传旨了。”阿宝的声音细若蚊蚋,指尖紧紧攥着衣角,目光死死盯着地面,不敢抬眼与颖贵人对视。
颖贵人闻言,挑眉回头,眼尾眉梢还凝着几分对圆明园的憧憬,唇角微扬:“哦?可是催咱们收拾行装?”她早已让宫人备好蒙古特色的素色毡毯与雕花银饰,连随身的马鞍都擦拭得锃亮,只待旨意下达,便能即刻启程,去那园子里呼吸几分自由的空气。
阿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回主儿,传旨的公公说……说皇上与娴贵妃议定,圆明园避暑随行名单中,并无主儿的名字。理由是……是主儿刚解禁足,需在宫中静养,稳固心神。”
“静养?稳固心神?”颖贵人猛地拔高声音,手中的红宝石银簪“哐当”一声摔在妆台上,宝石与银簪碰撞,发出尖锐的声响。她快步走到殿中,胸口剧烈起伏,蒙古女子特有的明艳五官因愤怒而染上红晕,一脚踢翻了脚边的梨花木花几,上面的青瓷胆瓶应声落地,碎裂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声响震得殿内瞬间死寂。
“分明是那些贱人在背后作祟!”颖贵人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眼中翻涌着不甘与怨怼,“谨贵人仗着是太后同族,处处针对与我;晋贵人借着富察氏的余荫,处处装模作样;忻贵人不过是家世好些,便气焰嚣张得不可一世,凭什么她们能去,我就不能?!”
阿宝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含混不清:“主儿息怒,仔细伤了身子。或许……或许是皇上另有考量,并非旁人作祟?”
“另有考量?”颖贵人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讥讽,她俯身拾起那支银簪,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簪尖几乎要被捏断,“禁足这些日子,我安分守己,每日只在宫中礼佛诵经,就是盼着能借圆明园的机会重获圣心。如今却被拦在这宫墙之内,眼睁睁看着她们在皇上面前争宠献媚,享受那份荣光!”她将银簪狠狠插回发髻,宝石刺痛了头皮也浑然不觉,“我巴林氏世代为大清镇守边疆,忠良辈出,我身为蒙古公主,竟落得如此境地!这笔账,我记下了!”
殿外的蝉鸣依旧聒噪,一声声、一阵阵,却衬得咸福宫愈发冷清。颖贵人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紫禁城的琉璃瓦顶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眼中的傲气渐渐被沉沉的阴霾取代。她知道,这个夏天,留守宫中的日子,注定不会平静,那些明枪暗箭,怕是只会多不会少。
圆明园的武陵春色,青砖黛瓦隐在层层叠叠的苍翠林木间,一池碧水澄澈见底,倒映着岸边的桃枝,虽非花季,枝头的新绿却透着勃勃生机,清雅韵致十足。谨贵人钮祜禄姈月、晋贵人富察兰茵、忻贵人戴佳舒窈三人的住处便设在此处,刚安顿妥当,忻贵人便带着几分张扬的笑意,率先登门拜访。
她身着胭脂红绣缠枝海棠宫装,裙摆上的海棠花生机盎然,花瓣层层叠叠,绣线细腻灵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绽放开来。鬓边斜插一支银嵌珊瑚钗,珊瑚的艳色与银饰的清辉相互映衬,更显明艳。一进门,便扬声道:“谨妹妹、晋妹妹倒是动作快,这般快就收拾妥当了,瞧着倒是规整。”
晋贵人正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椅上品茗,一身月白色绣折枝玉兰花宫装,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针脚细密,清雅脱俗。她起身相迎,姿态温婉,语气温和得恰到好处:“忻姐姐说笑了,不过是些随身物件,随手归置便好,怎比得上姐姐的气派。”她目光扫过忻贵人的衣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较量,“姐姐这身海棠绣装真是别致,想来是新做的吧?颜色鲜亮,衬得姐姐气色愈发好了。”
说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