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那声压抑着风暴的质问,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是、谁?”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重量砸向我。他死死盯着我,那双曾经盛满炽热爱意和不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审视、怀疑和一种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意。
豆豆被这骇人的气氛吓得往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我的白大褂衣角,小声嘟囔:“妈妈……”
这一声“妈妈”,无疑是在江野燃烧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桶油。
他身边那个年轻女孩也反应过来了,她尖细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江野哥,这……这孩子叫她妈妈?她不是医生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这……”
她看向豆豆的脸,又猛地转头看向江野,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眼睛瞪得溜圆,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显然也被豆豆和江野那惊人的相似度震住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我是秦屿,是经历过生死抉择、独自抚养孩子五年的秦屿,不再是那个会被他一个眼神就击垮的年轻女孩。
我弯腰,将豆豆抱了起来。小家伙很沉,但此刻抱着他,仿佛能从他小小的身体里汲取到一丝力量。我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的不安,目光平静地迎上江野几乎要噬人的视线。
“江先生,”我刻意忽略了他刚才那个问题,重新拉回医生的身份,“病人术后需要绝对安静,探视时间和注意事项,护士稍后会详细告知。如果没什么其他问题,我先失陪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抱着豆豆,转身就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
“站住!”
江野猛地跨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拦住了我的去路。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锁住我怀里的豆豆,声音低沉危险:“秦屿,回答我!他是谁的儿子?”
豆豆被他吓得把脸埋进我颈窝,小声说:“妈妈,这个叔叔好凶……”
我感觉到豆豆身体的微微颤抖,心头火起,抬眼冷冷地看着江野:“江先生,这里是医院,请注意你的言行,不要吓到孩子。至于他是谁的儿子,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江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眼神却愈发阴鸷,“秦屿,你看着我,再看看他,你告诉我与我无关?你当我是瞎子吗?!”
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引得不远处护士站的值班护士都探头望了过来。
“江野哥,你别激动,这里是医院……”他身边的女孩试图劝阻,伸手想去拉他,却被江野毫不留情地甩开。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我和豆豆身上,那种专注的、带着毁灭性力量的凝视,几乎要将我们母子洞穿。
“告诉我真相!”他逼近一步,几乎要贴上我,我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带着点冷冽烟草气的古龙水味道,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心慌意乱的矛盾气息。
我知道,躲不过去了。以江野的性格,不得到答案,他绝不会罢休。而且,豆豆的容貌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任何苍白的否认在他面前都显得可笑。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甚至还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冷漠。
“是,”我看着他的眼睛,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你的。”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亲耳从我口中得到证实,江野还是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他脸上的愤怒、质疑瞬间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瞳孔剧烈收缩,像是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他身后的女孩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捂住了嘴,看看我,又看看江野,最后目光落在豆豆身上,脸色变幻不定。
“我的……孩子?”江野喃喃自语,像是失了魂,目光重新落到豆豆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有茫然,有混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震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