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不知道我们在这座废弃的宅院里躲了多久。
三天?还是五天?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天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徐知微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清醒的时候,她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只是用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眼神复杂。昏迷的时候,她依旧会呓语,叫着我的名字,说着“对不起”。
我们带来的那点食物和清水很快耗尽了。
我必须出去寻找吃的和水。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决定。我一个瘫痪的人,在街上爬行,无异于自寻死路。但我没有选择。
在一个天色灰蒙蒙的清晨,我安顿好依旧昏睡的徐知微,将一把之前找到的,生锈的剪刀紧紧攥在手里,然后用双臂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爬出了这座院子。
街道上空无一人,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烧焦的木头,散落的杂物,还有……随处可见的,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尸臭味,令人作呕。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小心翼翼地沿着墙根爬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我不敢走远,只在附近的几处看起来被洗劫一空的民居里搜寻。
幸运的是,我在一处坍塌了半边的厨房角落里,找到了一小袋没有被完全烧毁的米,还有半缸浑浊的,带着泥沙的积水。
我如获至宝,将米袋死死抱在怀里,又用自己的外套浸透了水,然后艰难地往回爬。
回去的路上,我听到不远处传来日本兵的嬉笑声和女人的哭喊声。我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地贴在墙角的阴影里,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那些声音远去,我才敢继续移动。
短短几百米的路程,我爬了将近一个小时。当我终于回到我们藏身的那间厢房,看到徐知微还安然地躺在那里时,我几乎要虚脱过去。
我把找到的米用水泡软,一点点喂给清醒过来的徐知微。她吃得很艰难,但最终还是吃下去了一些。
我们靠着这点微不足道的食物和浑浊的积水,艰难地维系着生命。
在照顾徐知微的过程中,我那颗被仇恨填满的心,似乎在一点点发生着变化。
我看着她虚弱地靠在我怀里,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我听着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抓着我的衣角;我感受着她生命的脆弱和顽强……
恨,依旧存在。但它不再是我生命的全部。
它混合了太多其他的东西:依赖、怜悯、责任,还有那种在生死边缘被无限放大的,扭曲却无比真实的……爱。
我们像两只互相撕咬得遍体鳞伤的野兽,在寒冬来临之时,不得不依偎在一起,靠彼此的体温取暖。
她说得对。
我们非倾城不能恋。
我们的恨,只有在国仇家恨这根最尖锐的刺上,才能发出最凄厉,也最动听的歌唱。
(十二)
徐知微的伤口在缺乏有效药物治疗的情况下,愈合得很慢,并且开始发炎化脓。她的高烧反反复复。
我知道,再这样下去,她撑不了多久。
我们必须冒险离开南京。
这个决定无比艰难。离开相对熟悉的藏身之所,进入更加不可控的外界,风险极大。但留下,同样是等死。
我开始利用出去寻找食物和水的机会,更加留意外面的情况,试图找到一条可能的生路。
我从一些同样躲在废墟里的,惊魂未定的市民只言片语的交谈中得知,下关码头那边,似乎偶尔有外国人的船只或者红十字会的救援船在设法撤离难民,但防守极其严密,很难靠近。
这成了我们唯一的希望。
我回去和稍微清醒一些的徐知微商量。
她虚弱地靠在墙上,听完我的想法,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听你的。”她说,声音微弱,却带着全然的信任。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微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