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只余下一具白生生的骨架。
连骨头缝里都刮得干净。
陈根生又变回了那个行将就木,赶着去山里拾掇点山货换钱的倒霉老头。
没过多久。
天边几道流光飞速掠近,稳稳地落在了那具白骨旁。
来的一行共三人。
为首的是个拄着根碧绿蛇头杖的老妪,她满脸褶子,一双三角眼却精光四射,透着股不好惹的劲儿。
左手边是个性子急躁的年轻人,腰间别着个大红葫芦,此刻正一脸晦气地踢着脚边的石子。
“这是那蜚蠊精做的?”
老妪用蛇头杖敲了敲地面,三角眼眯了起来。
“此獠连师尊的尸骸都炼成了蜈蚣尸,背在身上吸食怨力,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话音刚落,官道尽头,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正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
那年轻人眼神最是尖利,一眼瞥见远处动静,当即嚷嚷起来。
“师娘!快看!那边过来个老登!”
陈根生听得这话,心里头暗骂一声,脚下却半分没停,依旧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一步一晃地慢吞吞挪着步子,仿佛真成了个风烛残年的老翁。
三人见他只是个凡人,便也没太在意。
可当陈根生越走越近,那年轻人却又发现了不对劲。
“哎?这老头怎么还蒙着脸?”
他这一嗓子,老妪和那中年男人的目光,也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这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上还躺着具新鲜的白骨,一个凡人老头,蒙着张破布,怎么看怎么可疑。
年轻人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拦在了陈根生面前。
“站住!”
陈根生被他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拐杖都差点脱了手,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仙长,您有何吩咐?”
年轻人上下打量着他,一脸的怀疑。
“你这老头,鬼鬼祟祟的,为何要蒙着脸?”
陈根生闻言,身子缩得更厉害了,蒙着脸的破布下,传出含糊不清的话语。
“丑……”
“小的生得太丑了,怕惊扰了仙长。”
少年乐了,回头冲老妪喊道。
“师娘!您听!这老儿竟说自己丑!”
“他难道还能比那通缉令上的蟑螂精更丑不成?”
老妪拄着蛇头杖,缓缓走了过来,一双三角眼,如同鹰隼一般,死死地锁在陈根生脸上。
“把脸抬起来。”
“小的这张脸,真见不得人……”
他越是这般推脱,那年轻人便越是起疑。
“少废话!”
眼看着那年轻人的手就要伸过来,老妪却先一步扯下了陈根生脸上的黑布。
布下,那张脸哪里还能称作脸?
坑坑洼洼,沟壑交错,像是遭过大火焚烧,又被野狗啃过。
右边脸颊上,一道狰狞疤痕从眼角直扯到下巴,硬生生将整张脸劈成了两半。
别说是那咋咋呼呼的年轻人。
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妪,和那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男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陈根生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和委屈,猛地蹲下身子,将那张丑陋的脸埋进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发出了呜呜的哭声。
老妪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拍了拍陈根生的后背。
“老哥哥,你莫要往心里去,我这徒儿年轻,不懂事,说话不过脑子。”
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小袋碎银子,塞到陈根生手里。
“这地界近来不太平,出了个蜚蠊精。你一个凡人,莫在此处逗留了,拿上这点银子,赶紧寻个大些的城镇安顿才是。”
陈根生听完,直愣愣地怔在原地,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
“我不知何处可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