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兽,此等威能,岂不甚夸张?
肆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只猫叩首。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仙人大驾光临!冲撞了仙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周遭围观修士,亦自初时震惊中回神,交头接耳间,尽露敬畏之色。
“天降异象!竟有猫仙于此显圣!”
“此猫莫非是哪位大能化身,临凡尘游戏人间?”
“灵兽需至几阶,方有此等灵智?”
下一瞬,那只猫像从一场大梦中惊醒,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爪,又看了看眼前的铁锅。
木铲脱爪,坠于地面。
猫儿受惊,浑身毛发倒竖,弓起身子自灶台上一跃而下。它落地之后,连滚带爬地窜入巷弄深处,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陈狗摇头便走。
齐燕回过神跟在他身后,二人走出了人群。
夜风习习。
陈狗褴褛的衣衫在风中摆动
齐燕几次想开口,心中纷乱如麻。
谎言被戳破的窘迫,朋友将要离去的慌张,还有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交织在一起。
她从未有过朋友。
天柱山上的侍女,敬她,畏她,却从不与她交心。父亲齐子木,爱她,护她,却将她困于牢笼。
唯有这个唤作陈狗的少年,让她尝到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二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穿过一条又一条巷弄,最终停在一处屋檐下。
这里是陈狗夜里歇脚的地方。
几块破木板搭成的简易棚子,勉强能遮挡些风露。
陈狗叹气转身,目光落于仍紧随其后的齐燕身上,面色平淡。
“你回去吧,夜中我要去忙营生了,待灵石攒足,我就离开天柱山,回老家青州了。”
稍顿,他忽问道。
“对了,你叫什么?”
齐燕已不能再涉谎言,然而真名也绝不可泄。
她慌忙启齿。
“我叫齐嫣。”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杏眼中,满是小心翼翼的期盼。
“在你走之前,我还能下来找你吗?”
陈狗凝眸望她。
月光倾泻下,齐燕双眸澄澈如泉,恰好也将他身影映得分明。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是没能说出那个不字。
“随你,我要休息了,先别吵我。”
陈狗丢下这两个字,转身便钻进了那简陋的棚子,不再理会她。
夜深了。
坊市的喧嚣隔着几条巷弄,传来时已变得模糊,只衬得此处愈发寂静。
棚子内。
陈狗躺在冰冷的木板上,双臂枕在脑后,望着顶上漏下的几缕月光。
他心中念头转过,那副属于陈狗的瘦削疲惫,便该如衣衫般褪去,显露出他陈根生本来的道躯神威。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依旧是试药的陈狗。
天道设笼,以道则为饵。
谎言道则,其饵最甘,其钩最毒。
言出法随,何其快哉?
然言语为舟,己身为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舟行愈远,水愈浑浊,终至舟沉水涸,不辨彼此。
陈狗骤然坐起,一种虚弱感席卷全身。
“呃……”
痛哼自他喉间溢出,试的药开始慢慢发作。
以谎言撬动真实,真实也将携其千钧之重,碾碎谎言之基。
直到天亮了,陈狗还在吐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