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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方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日略显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宇宙之大,无奇不有。我华夏文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湮灭的古国异族不知凡几,有些许未被史书记录的遗存流落山野,也属常情,不必过于执着。”他抬起眼,目光似乎越过了徐逸风,越过了眼前的墙壁,看向了极遥远、极模糊的过去,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而复杂,“老夫年少轻狂之时,亦曾醉心于此等缥缈玄奇之说,甚至......亦曾动过亲身探寻之念,欲一窥天地之奥妙。然世事纷扰,俗务缠身,终成泡影,徒留怅惘。逸风啊,有些秘密,或许注定深埋于山峦之下,黄土之中,强求反而可能招致不美,徒增烦恼与险阻,非智者所为。”他的手指停下捻动,轻轻按在那串念珠最大最沉的一颗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这番话,似是感慨岁月流逝,似是前辈对后辈的谆谆劝诫,语气中竟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在不经意间触及了某些尘封已久、不愿轻易示人的往事与伤痕。但他很快便收敛了这瞬间的失神,恢复了一贯的温雅平和,仿佛刚才只是错觉。他伸手指着草图上的另一处道:“不过,逸风若对西北古文化感兴趣,倒不妨先从河西走廊已发现的诸多魏晋壁画墓入手,资料相对翔实可靠,考据起来风险亦小得多,足可大有作为。”他顺势指了指身后书架上那几部厚重的大部头考古报告集,给出了一个稳妥且安全的建议。
徐逸风心中顿时雪亮,蔡明远这番话,几乎是某种程度上的默认——祁连山深处确实存在着不为人知的重大秘密,并且他本人过去必然知晓甚至可能接触过与之相关的事情,只是出于某种难以明言的原因,选择了回避、掩饰和劝诫,其中或许包含着警告,也或许隐藏着无奈。
他不再追问,面上露出受教的神情,恭敬地点头:“蔡公金玉良言,晚辈受教了。确是晚辈有些好高骛远,急于求成了,还是应当如蔡公所言,从基础扎实处做起,方是正理。”遂从善如流,将话题自然地转向了魏晋壁画墓的艺术风格特点与目前保护现状的讨论,仿佛方才那关于古老文明起源的探讨只是学术闲聊中一次不经意的突发奇想,很快便被更务实的话题所取代。
然而,离开书房时,徐逸风心中的方向已然无比明确、坚定。祁连山,雪浪峡,荧惑之墟——下一段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征程目标,就在那片白雪覆盖、神秘莫测的群山之中。而蔡明远那讳莫如深、欲言又止的态度,也如同悬顶之剑,清晰地预示着前方的道路,绝非坦途,必然布满了重重荆棘与莫测的杀机。他袖中的手,轻轻握紧了怀中那枚始终散发着温润气息的黑石,仿佛从中汲取着前行的力量与决心。
(第二十二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