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有探究,有恍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几位看样子,是打算过河?”胡三爷开口问道,语气比刚才呵斥疤老七时平淡了许多,但细听之下,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并非源于客套的缓和。
“正是要渡河东去,有劳阁下解围。”徐逸风拱手回应,态度从容,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滑出的铜牌重新掩回衣襟之下,动作自然流畅。
胡三爷点了点头,伸手指向码头西侧一艘看起来有些年头、船体漆色斑驳,但船身保养得不错、缆绳也捆扎得十分牢固的客船,说道:“近日河水底下不太平,暗流涌动,过往的船只,尤其是生面孔,盘查得都紧。几位若是不嫌弃,可信得过胡某,乘那边那艘‘平安号’,船老大是我多年的旧相识,为人本分,船也稳当,价格也公道。” 他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又补充了一句,目光看似望着河面,实则余光扫向徐逸风,“不过,这过了河,那边水路纵横,地界儿更杂,几位……还需自己多加小心。” 他特意在“小心”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徐逸风心中了然,面上却不露声色,再次拱手:“多谢阁下指点迷津,感激不尽。”
胡三爷摆了摆手,不再多言,只是又深深地看了徐逸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随即转身,带着一股雷厉风行的气势,分开人群,很快便消失在码头嘈杂的人流中,仿佛刚才的出现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这时,夏侯琢也匆匆赶了回来,低声道:“打听了一圈,那艘‘平安号’确实口碑不错,船老大姓李,在黄河上跑了几十年船,经验丰富,没出过什么大岔子。刚才那是……?”
“漕帮的一个头目,人称胡三爷。”徐逸风望着胡三爷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如夜,“他似乎……认得这牌子。”他轻轻按了按胸前衣物下那枚铜牌的位置。
夏侯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想通了什么关节。
有了胡三爷的“推荐”,登船的过程异常顺利,甚至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盘问和麻烦。踏上“平安号”那随着波浪轻轻摇晃的木质甲板,回望身后渐渐远去、喧嚣依旧的风陵渡码头,但见黄河之水浑浊湍急,裹挟着大量的泥沙,如同一条真正的黄色巨龙,咆哮着向东奔流不息,气势磅礴。赵莽还有些不忿,对着刀疤脸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嘟囔道:“哼,便宜那几个泼皮无赖了……要不是……”
夏侯琢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笑道:“我说莽夫啊,你这副尊荣和这块头,站在人堆里就跟黑夜里的明灯似的,脸上就写着‘麻烦快来’四个大字。下次收敛点,咱们现在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可不是逞强斗狠的时候。”
赵莽瓮声瓮气地反驳道:“俺又没主动惹事!是那群王八蛋先来找茬的!难道俺还得装孙子不成?”
蔡若兮看着两人习惯性的斗嘴,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但目光中仍凝聚着化不开的忧虑。她走到一直凭栏远眺的徐逸风身边,河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轻声问道:“逸风,刚才那个胡三爷……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心水路’?难道这河上,或者对岸,会有什么不妥?”
徐逸风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依旧追随着那滚滚东去的浑浊河水,仿佛要看清这波涛之下隐藏的暗流。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沉重:“他的意思是,渡过眼前这道天堑黄河,或许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浪和险阻,在我们踏上东岸之后,才刚刚拉开序幕。”
小栓子默默地趴在冰凉的船舷边,低着头,看着巨大的船桨划开浑浊的河水,激起一道道白色的浪花,又迅速被黄色的急流吞没。他小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空洞,不知是在看水,还是在想着什么无人知晓的心事。
两辆雇来的骡车被留在了黄河西岸,他们一行人踏上了这艘名为“平安”的渡船,继续东行之路。地理上的目标洛阳,似乎随着渡河东去而更近了
